将军想起了丞相,那个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的丞相。将军曾在丞相的笑容里沉沦过,日思夜想,寤寐难忘。
丞相会来吗?丞相不会来的,他是朝廷的重臣,每天很多事情让他脱不了身。
丞相也曾在夜里想过自己吗?将军不禁这样想,也许会有的吧?那这种感觉,又该叫什么名字呢?
将军闭上眼,不再多想。他回过身子,吩咐道:“传下去,都好好准备着,防着他们夜里进攻。”
☆、开战
太阳终于完全沉下去了,北疆的夜晚慢慢来临。将军拄着自己的长弓站在城楼上目视着远方,垛墙旁边站满了弓箭手,箭镞放在他们脚边。
副将骑着马在街市上巡逻,后面跟着他的部队。夜色慢慢浓重起来,星星隐藏在薄薄的浮云背后,上弦月正从天地相交处缓缓升起。
“快!快!别出声,就这样走出去。”城的南门大开着,身穿盔甲的将士在指挥民众撤离,长长的队伍就着不亮的月光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老妇人披着破旧的围巾,她脸上的皱纹像风沙中的干枯的古树。老人走出来,问其中一位士兵:“军爷,我们这次去哪里?还回来吗?”
士兵看看远处低矮的明月,几朵浮云被照亮了,晕晕一片光。
士兵又低头看看老妇人的脸,抿了抿嘴唇,扶着她走回队伍里,说:“您就跟着队伍走。很快就能回家了。”
老妇人佝偻着背,她已经很老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士兵的脸,忽然落下泪来:“我有三个儿子,他们都在城中做守卫。军爷,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城池啊,我已经逃难三十次了,走不动了。”
士兵听闻这样一番话,忽然想起杜氏的古诗,诗里说三男邺城戍,一男赋书至,二男新战死。
“我们会守好城池的,”士兵轻轻说,轻得像原野上漂浮的月光,“我们有新来的将军,神勇无敌,所向披靡。”
“好好好,神勇无敌,所向披靡!”老妇人拍拍士兵的手背,一声叹息摇落在地上,撑着老旧的拐杖走进队伍里,和人群一起去辽阔的远方。
士兵朝着队伍的末端远远看了一眼,更深夜色,看不太清楚。他只能看到和缓起伏的山丘,翻过那座山丘,就是另一座城市。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城池像跪伏的雄狮,在月光下平稳地呼吸。
突然队伍后头传来尖利的喊叫声,紧接着就是一片嘈杂的刀剑出鞘声。队伍颤抖了一下,前面的人群惊恐地回首,混沌的黑暗中,只能听到恐惧地惨叫。
南门城头上为了避人耳目,这天晚上没有点灯笼,月光倾洒在厚重的雕镂檐头,像是给这饱经风霜的老旧城楼镶上了一圈白银。
蓦地,有匕首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似乎是夏季一场瓢泼的大雨。城下有士兵眼疾手快,抡起腰间的弯刀把匕首格挡到一边,深深地插进泥土中。
人群一下子乱了阵脚,匕首刺中了几个人,他们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瘫软到地上,然后瞬间化成了黑水,渗入下面的土地中!
“邪术!邪术!异族杀进来了!”有人惊恐地呼喊,声音一下子顺风传遍了旷野,被夜风裹挟着,尾音像涟漪晃荡。
被这样一声喊,城中还没能出来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有女人和孩子在哭泣,声音断断续续。
守门的将士一一上阵,他们用手中的长矛维持人群的秩序。一位士兵听到背后有利器袭来的声音,他猛然惊觉,挥刀横劈,一把匕首转了个方向,钉在了城门的石缝中。
士兵抬头望去,城门古老的雕花檐头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个身影小小的,看起来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他就单足站在翘起的飞檐上,戴着松垮的兜帽,长长的披巾飘扬在他身后。
士兵在夜色中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却能看到他双手都握着锃亮的弯刀。
来人静静地站在飞檐上,轻盈地像穿山飞燕。
他突然没有了动作,就那样低头看着下方的躁乱的人群,手中的弯刀一直没有落下。
与此同时,城门操控室的青铜大门被人撞开了,是的,是一个巨人,他用自己的身躯撞击着大门。
几个回合之后,那青铜门竟轰然破碎,门上的浮雕了缺了一个大口子。那浮雕原本是刻画着北疆的历史,画面上有千军万马,铁马冰河。
大门破开的一瞬间,无数支羽箭从门□□出,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威压,密密麻麻地压下来,遮蔽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