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_作者:水杯珠(19)

2020-01-30 水杯珠

    他似乎也是在做梦。

    可是他的梦,应该不太好。

    白玉默默看着。

    古树参天的深林被无眠的夏蝉鸣噪得无限空寂,白玉默默看陈丑奴陷入梦魇的神情,也默默看他脸上的疤。

    他的疤都是旧疤了,很深,很粗,很多,像打他一生下来就长在他的脸上。

    可是,世上没有哪一种疤是与生俱来的。

    世上的疤,都是在人生下来后,由人一道一道地划上去的。

    山风骤起,陈丑奴在訇然坠下的树叶声中惊醒过来,撞上白玉的眼神时,又是一震。

    白玉还抓着他的手:“你做噩梦了。”

    是陈述,不是询问。

    耳畔树叶激鸣,陈丑奴定了定神,低低“嗯”了声。

    白玉把他的手带到自己胸前,放在自己平静的心跳上:“梦见什么了?”

    陈丑奴感受着那隐秘而有力的心跳,因梦魇而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抽开手,避开那团柔软,答:“一些旧梦。”

    不是旧事,而是旧梦。

    白玉疑惑:“梦?”

    “嗯,”陈丑奴点头,抽出来的手改在她鬓边抚弄,“打小就做这些梦,许多年了。”

    白玉愈发好奇:“可以给我说说吗?”

    陈丑奴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意外,想了想,道:“可能会吓着你。”

    白玉轻笑:“你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吓到我吗?”

    陈丑奴一怔,随后哑然。

    她确乎是个胆大的,头一回见他眼也不眨,相处不到三天就敢说要嫁给他。她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她会直视他,抚摸他,亲吻他。她许诺他要同他在一起,不后悔。她是要走进他的生命,并成为他的命。

    陈丑奴心念辗转,开口道:“我梦见那人……划我的脸。”

    白玉一震:“那人?”

    陈丑奴点头:“嗯。”

    白玉盯着他,忽然坐起来,坐在他腰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脸贴住他的脸:“他是谁?我帮你划回去。”

    陈丑奴失笑,扶住她的腰:“是梦,看不清的。”

    白玉蹙眉,有些不满:“那,是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年轻的?”

    陈丑奴低头,埋入她颈窝里:“女的,年轻的。”

    白玉被他唇间喷出的气息弄得有些痒,扭了扭腰,陈丑奴一下子把她固定住。

    白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陈丑奴握住她的腰,突然道:“我想亲亲你。”

    白玉莞尔,坐在他那里,不动:“亲啊。”

    陈丑奴原本抵在她颈窝里,闻言,就着那雪白的脖颈便落去一吻,然后一点点地亲上去,亲白玉的下巴,亲白玉的唇瓣。白玉“噗嗤”一笑,笑完,被他野蛮地把双唇撬开。他无师自通,并食髓知味,说是“亲亲”,却吻得她头昏脑涨,目眩神迷。

    ***

    金乌西坠,两人下山,走在余晖里。

    白玉这次连野兔也不用拎了,手上拿着刚采下的野花,一蹦一跳地走在陈丑奴前面。

    “所以说,在梦里划花你脸的那个人,是个年轻的女人,拿的,是一把剪刀?”手上野花随风摇曳,白玉踩着草地上的金影。

    陈丑奴点头,白玉凑到他跟前:“你爷爷知道吗?”

    陈丑奴微微一怔,开口:“他听我说过。”

    “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陈丑奴道,“梦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白玉狐疑:“他是你亲爷爷吗?”

    这话有几分责备的味道,但并没有怀疑的意思,陈丑奴却微微张口,道:“不是。”

    白玉一愣,停下脚步。

    陈丑奴随她一并停在树影里,长睫低垂,瞳眸深邃,他无声笑了一下:“我是个弃婴,爷爷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