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紫台连忙将前因后果如实说道了一番。
江彬沉吟许久,询问道:“这件事可大可小。除了你和宋素卿以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江紫台毕恭毕敬道:“没有了。临走前,我还特意叮嘱宋素卿,不准他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我想,目前他正依仗义父,应该还是靠得住的。”
江彬抬起右手,用小指上的指甲刮了刮眉毛,神色难以捉摸道:“靠得住?也许吧。我以前就说过,这种想法不是不能有,但不可太多,否则,总有靠得住的人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靠不住的人,令你防不胜防。”
江紫台机灵得很,马上顺着话头说道:“义父教训的是,孩儿正是因为担心此事横生枝节,才马不停蹄地赶来报给义父知道的。”
江彬微微一笑,道:“那我倒要问问看,你担心会横生什么枝节?”
江紫台微有发尴,欲言又止道:“这个......“
江彬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道:“休要吞吞吐吐的像个婆妈,叫你说,你就说。”
江紫台低眉垂首道:“孩儿担心万一这个消息被钱宁及其党羽,或者义父的其他政敌听闻,会抓住机会大做文章。”
江彬挑起嘴角,微微露出不屑之色,道:“你认为他们可以利用这个‘黄芩’,把我牵扯进去,陷害我?”
偷偷瞧看了一下江彬的脸色,江紫台连连摆手道:“义父在朝中的威望之高无人能望项背,就算有个别奸险小人想借此大做文章,怕也难撼动义父一分一毫。”
“你知道就好。”江彬挑起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屑之色,道:“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样一件尘封了多年的往事,大做文章?哼哼,真要是做起文章来,最多也就是个用人不察之罪。更何况,借用黄芩一事,乃是刑部的指令,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拿得到台面上来的,与我何干?”
其实,他心里想得明白,在政治斗争上,用这样的一个不痛不痒的茬儿来落井下石,是会有很好的效果的。但是,想要借此扳倒像他这样的、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而万一被他瞅准机会反咬上一口,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一定,是以,料想不会有人敢借此事向他发难。只不过,这下面的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停了停,江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面色一缓,皮笑肉不笑道:“其实,也不像我说得那么绝对,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几年,咱们江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毕竟树大招风,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嫉妒咱们,盯着咱们,盼着咱们出大错呢。就拿你的哥哥们来说,平日里耀武扬威,飞鹰走狗,惹的麻烦从来就没间断过,想来,早有数不清的错漏落在了旁人的手里。”
以为他是在影射自己,江紫台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倒在地,道:“孩儿们行为不检,还请义父赎罪!”
江彬微微一笑,道:“起来吧。我的几个孩儿里面,你算是比较收敛的了。说到底,人生乐事,不过酒色财气,年轻人稍微放纵一点儿,何罪之有?如果当真戒酒戒色,用度节俭,凡事与人无争,又何苦争权争势,聚来万贯家财?难道权势和钱财,当真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吗?哪一样不是花足了心思,费足了力气,甚至拼了命抢来、夺来的?”
江紫台站起身,顺应地点头不止,唯唯诺诺的几乎插不上话。
江彬接着又道:“所以,费尽心机得来的东西自当好好享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话锋一转,他又道:“只是,凡事不要太过,别把一世的快活在一时全用尽了就可以了。当然,话说回来,那些无法预料的麻烦,不管多少,咱们都来者不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你放心,别人攥了咱们的错漏,咱们自然也有别人的把柄,大家伙儿谁的屁股底下都干净不了,到最后也不过是针尖对麦芒,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怎么样。真要斗起来,最多弄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江紫台道:“义父说得极是,这件事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江彬的面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意,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现下,我既已从你那儿知道了这个麻烦,就一定会小心翼翼地把它剔除掉。不管怎么说,知道的麻烦,总比不知道的麻烦要容易剔除多了。”
感觉实在摸不透江彬的心思,江紫台也不知道自己这趟辛苦赶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顿了顿,江彬又道:“依着当今圣上的脾性,若非我犯了谋逆之罪,一切都好说。而我,对吾皇一片忠诚,绝无二心,这一点,圣上再清楚不过,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