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清扫四周,又对着史氏道,“大姐,还是快些开始,不然我们敏姑姑可真的要心痛啦!”
“开始,开始,这就开始!”史氏乐呵呵的宣布。
贾珠到底是早了一月出生,瞧着便是不足。洗三时没睁眼,也不哭闹,只是哼哼唧唧了几声。这情况与贾琛生龙活虎的模样截然不同。几个相熟女眷偷偷交换了眼神,按下心中澎湃,捡些吉祥话说了,开始添盆。
如今贾府风头正盛,洗三本是除了本家亲戚,就是相好女眷。可有了皇后娘娘先头的大手笔,这次想借着贾珠洗向贾府三套近乎的多了不少。史氏本就怕贾琛压了贾珠一头,如此竟是来者不拒,加之贾珠洗三礼上史氏还语出惊人,这番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倒有了其他深意。待洗三结束,众女眷各自家归家,不免于对着自己男人说起近日之事。不
提史氏之举,引起何方猜测。却说那贾代善得了信儿则气急败坏的疾步冲向荣禧堂内王氏卧房。陆妈妈见贾代善面色不愉,挥手遣走了正回话的管事妈妈还有一并伺候丫头。
史氏哪里不知道这贾代善是为何发火。面上却是装作不知道。贾代善瞧着史氏做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竭力怒道,
“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居然让人喊珠儿珠大少爷?那琛儿算什么?这是我贾府什么惯例?我怎不知我贾家祖训还有这一条?”
史氏见贾代善兴师动众,不由冷笑,
“我还当是何事。不就是一个称呼?我也不见你与那宁府那头一起排行。这可不就是我们贾府惯例?”
“糊涂!”贾代善拍案而已,怒不可歇指着史氏半天接不上一句话。
史氏见事情已经说开,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开门见山,
“如今老大与郡主住着芷园,也不与我们一个门进出。既然已是别府令居,自然各有排行。”
“哼,你别当我不知你打算。我今天实话告诉你,这爵位断然到不了政儿头上。你以为请来北静,西南两位王妃,事情便可落实?他们……”
话到嘴边,贾代善瞧着眼史氏,又是生生吞下,改口道,
“她们稍后在进城勋贵中一传,说是我们打算让政儿袭爵,皆是满城风雨,便可事成?笑话!这爵位承袭最后定夺还是今上。这郡主是怎么封的?张家如今是什么爵位,你可是忘了?我们亲家人不在,可是今上亲自追封的延平王!你这是打算把长子推出去入赘张家?”
史氏委屈,不觉垂泪,“哪里那么严重,不过一个称呼。这大少爷叫了难道就能让赦儿舍了兄弟情分?”
贾代善瞧着史氏冥顽不灵,一时竟是颓败坐下。史氏大惊,立即亲自端茶递到贾代善跟前。贾代善瞧着忙碌的老妻,心中亦是百感交易。他不由放缓声音,轻道
“这一生,我虽无妾侍通房让你添堵,却有实实对你不起。我成亲本就晚了些,又让你年纪轻轻的便独守空闺。夫妻本该就是相依相伴,我却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今生我怕是无力偿还……来世吧。来世我们还在夫妻。如今瞧着我怕是要早走了,真有那头,我定然在奈何桥上等你。”
史氏闻言,哪里还控制的住,热泪滚滚而下。二人虽聚少利多,到底是做了三十载的夫妻。史氏心中虽是有怨,但是到底也非一点情感也无。贾代善轻拍史氏背脊,苦口婆心道,
“我若是走了,这个家还要你看顾。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赦儿,政儿怕是指望不上……”
贾代善见史氏似是有话要说,急急打断,
“我知你的意思,你可以瞧瞧,他看不上赦儿不学无术,可他不过是多会背几本书罢了,真当自己是状元之才?政儿不是个蠢笨的,却心高气傲,被人捧上几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瞧瞧他打金陵回来之后做的事情,真正被那薛家挡枪使!”
史氏哪里知道外头这些事,听闻贾代善之言,也心惊肉跳。这才觉察自己今日之事,着实鲁莽。可话一出口,为时晚矣。
“你且放心,这爵位的事儿,我自由安排。”贾代善拍史氏背脊,柔声安慰。史氏想起洞房花烛惊鸿一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贾赦与贾敏何能容色,贾代善有怎得会不敢入目。回想着三十余年,史氏竟然泣不成声了。贾代善也不恼,任由史氏哭泣,心中却是祈祷若是这一顿眼泪可以换她后半生清省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