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外人,你使劲叫吧。”郑元义欣赏着新竹脸上惊恐的表情,笑道:“我给了你兄嫂几百两银子,买下了这个宅院,他们早不在京城了。”
新竹才骂了一句,被一个大巴掌扇得脸颊肿起,她簌簌发抖道:“你敢碰我,陛下不会饶了你。”
郑元义鄙薄地呸了一声,“一个婢子,连采女都算不上,你以为自己很有脸面?”他和新竹素无往来,懒得和她磨牙,开门见山道:“贱皮子,当初废后郭氏被囚禁,哪里知道朝堂上的事?是你从陛下那听了一言半语,跑去郭氏那煽风点火的,是不是?”
“不是!”新竹尖声道。
“别抵赖了,郭氏都说是你了。”郑元义冷嗤,“怎么,你以为郭氏倒了,你就能当上皇后了?你想得挺美啊?”
新竹被按着动弹不得,她竭力抬起眼,怨毒地盯着郑元义,“陛下亲口说了要封我做皇后的,你敢碰我……”话音未落,脖子被郑元义狠狠扼住,新竹一张俏脸憋得青紫,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嘶声挣扎:“你为了清原得罪陛下,以后陛下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郑元义细长的眼睛微眯,森寒的杀意迸射,“别说陛下不会知道,就算他在眼前,我也得弄死你啊,谁让你胆大包天,敢打晋王的主意呢?”一脚将新竹踢翻,他使个眼色,两名宦官将奔上来,绳索一套,将新竹勒死。
“你但凡指缝里撒一点给你的兄嫂,他们何至于为了那点钱就卖了你呢?人呐,自己得道了,也得想着别人。有这种穷亲戚,迟早害死你。”郑元义垂眸看着新竹的尸首,接连喟叹几声“愚不可及”,命左右将她埋在院中树下,便大摇大摆往北里喝酒去了。
新竹失踪,皇帝宛如失了魂,大发雷霆之怒,命禁军满城寻找,找了月余,才在新竹兄嫂家挖出尸首,京兆尹战战兢兢,奉命稽查,最后奏称:乃是新竹的兄嫂为财害命,二人潜逃出京,在岭南遭遇贼寇,已经双双丧命。
皇帝不信,将京兆尹也撤职查办,又要亲眼去看新竹尸首。看了之后,却又被吓得神志不清,病了数日,总算缓了过来,一张褪去少年柔润线条的脸庞,苍白清癯,像个沉默寡言的成年人了。
太后见皇帝遭罪,比自己病了还难受,晋王也顾不得,抱着皇帝亲自喂汤喂药,皇帝厌烦地推开太后,说:“我要阿姐。”
太后伤心地离去,换了吉贞来。此值初夏,吉贞穿着轻薄的纱裙,仿佛亭亭新荷,焕发容光。她拿起药碗,默默地搅着药汁。
“阿姐,”皇帝瞅着她,“你最近怎么不来看我?”
吉贞柔和地看着他,“太后在宫里,总有一个人要看着普贤奴呀。”
“你心里只有普贤奴,忘了我了。”皇帝怔怔地想着心事,“还是你杀了新竹,不敢来见我?”
吉贞将药碗“哐”一声撂在案头,冷声道:“你说什么?”
皇帝平铺直叙道:“我知道是你杀了她。她夜里托梦给我,说你杀了她。”他喃喃自语,“为了你自己的儿子,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吉贞心头锐痛, 双唇微启,她忍着眼中迅速聚集的泪水, “她是你最爱的人?我算什么?太后算什么?阿耶阿娘又算什么?一个卑贱的奴婢……”
“奴婢又怎么样!”皇帝一把将吉贞推开, 大吼道:“我四岁就没了阿耶阿娘,我根本不记得阿娘长什么样!阿耶还要逼我做太子, 做皇帝!朱邪诚义进京时,我连下十二道急诏,求他们来救我, 谁来了?你来了吗?”他衣衫不整,踉跄下床,指着吉贞,“你们没有一个人来救我!所有人都盼着我死!是新竹每日每夜陪着我,抱着我!我讨厌郭佶, 讨厌他的女儿, 你们要逼着我娶她, 还要逼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睡她!”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抽搐,病态的红自颧骨侵染眼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连自己的子嗣都没有,就剩一个新竹, 你也要把她夺走, 我在骊山求你,你明明答应过我……”
吉贞失色的双唇轻微地战栗,她竭力隐忍, “一个女人而已,你是皇帝,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
“我是皇帝?”皇帝又笑又泣,猛地挥了一下胳膊,他叫道:“我算什么皇帝?你想把太后赶出宫就赶出宫,想杀新竹就杀新竹。怎么,你把我当傀儡,派徐采来牵制我不够,你还想再送女人到我床上来蛊惑我?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不行,你送谁来都没用!”他发出一阵冷酷的笑,“你这么神通广大,你怎么不去当皇帝?哦,我忘了,你是个女人,你当不了。所以你把你儿子塞给我,想让他把我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