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采那一下,把徐度仙撞个趔趄。众人不认得徐采,指着鼻子要骂,徐采默然,见徐度仙一张脸是老了许多,发巾下露出花白的鬓,他心头怆然,正要见礼,徐度仙却如同不认识般,对众人和声道:“走吧。”便丢下他而去。
徐采怔怔立了一会,柳枝眷眷地在肩头拂过,画舫上垂挂的璎珞随风而动,一切都是温柔多情的,唯有他在荦荦人世孑然而立。
没滋没味地回到周里敦借给他住的那间破落小院,徐采和周里敦随意点了点头,便走进房内,倒头躺下,茫然望着帐顶。
“履光兄,”周里敦试探地在门外轻唤一声,知道徐采心情不好,他犹豫了一会,把一个包裹递给他,“徐府有人来,送了这个给你。”
徐采将包裹打开,见里头整整齐齐叠着一摞料子极好的春秋衣裳,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另有雪白的银锭十几个,够他阔阔绰绰用一年的了。
周里敦穷,家里没有仆从,是他亲手把包裹接了进来,见徐采望着那包东西发呆,周里敦也莫名眼眶一热,说道:“别说我等,连徐相公对你,也仍是一腔舐犊之情,只是不能宣之于口。履光兄你,又怎么一味消沉呢?”
徐采把一双丝袜放了回去,低头道:“你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较忙,更新不稳定。24号之后恢复日更。 郑元义主持丹凤门武选的事进展的并不顺利,他一筹莫展,只能又来求吉贞。
“南衙十六卫无人参选?”吉贞雪白的手指正在一堆钗环中翻捡,她停下来,好笑地说:“做陛下的亲卫,品级高、饷银多,他们还不愿意?”
太后还是咬紧牙根,亲口许诺了比普通禁军高出一倍还多的饷银,他们不领情,到了太后处,又是郑元义的不是。郑元义这会才觉得事情棘手,巴巴地望着吉贞,“底下普通士兵当然是肯的,只是上头不肯放人。”
“上头不放人,那我也没办法呀。”桃符又将礼服送了上来,吉贞在锦绣的纹样上抚了抚,瞥郑元义一眼,“怎么,后悔从固崇那里抢这差事了?”
郑元义咬牙,“不后悔。”浸淫宫廷十多年,他深知这世上没有容易的事。可再难的事,只要想办,一定能成。
“现在是南衙刁难你,去固崇那里服软,也没用。”宦官掌兵,自古少有的事,满朝文武当然要卯足了劲使袢子,固崇老奸巨猾,推了郑元义去做这个出头椽子,吉贞原本也没报多大希望。
郑元义见吉贞四平八稳的,没太大反应,暗自地失望了。“千不该万不该,差事都已经揽上身了,不能半途而废,”郑元义不泄气,瞧着吉贞,半真半假地作势要告辞:“殿下不必犯难,奴挨个去给诸位相公们请罪叩首,软磨硬泡,也要让他们点头……”
“站住。”吉贞叫住郑元义。明知这东西装腔作势,她懒得揭穿他,把桃符手上的托盘推开,沉吟道:“十六卫不归政事堂直统,他们想必只会推三阻四,你就算把门槛踏平也没用。”
郑元义试探道:“殿下给奴指条明路?”
吉贞要张口,突然又停住,乜着郑元义,“怕这条明路你心里早有了。”否则怎么会径直上门来找她?
郑元义也笑了,心悦诚服地,“殿下慧眼。奴琢磨着,这事还是要去找各卫统帅,求他们放人,不过奴和他们素无交情,只除了姜将军……”
果然是把主意打到了姜绍头上。姜绍日前才从河西回来,进宫觐见时顺道拜见过吉贞,郑元义立即便留意到了。
姜绍向来对郑元义不假辞色,他自己去求见,恐怕能碰一鼻子灰,要是换了吉贞,姜绍也只能言听计从了吧?郑元义胸有成竹。
吉贞却摇头,“姜绍新进才被擢金吾卫将军,要他刚一回禁军就得罪同僚,强人所难了。”
郑元义嬉笑一声,“殿下同他摆明车马,不得罪同僚,就要得罪殿下。看他怎么选?”
吉贞微笑道:“他现在遥领河西边军,统帅京畿府兵,认真论起来,是我得罪不起他了。”
“姜绍能有今日,难道不是殿下之功?”郑元义声音低了,“殿下该适时敲打敲打他了。重归禁军的姜绍,若不加约束,怕他早晚屁股要歪到南衙那边去。河西陇右平定不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