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逞窈窕_作者:绣猫(9)

2020-04-07 绣猫

    郑元义话虽粗,理是这个理。吉贞心里是认可的,面上却不露声色。

    郑元义怕她还是不肯,急得指天为誓,“奴此身此心,只为殿下,生死无惧,白首不移!”

    吉贞垂首看他。说到激动处,郑元义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额头浮起薄汗——贱骨头。吉贞心道,她让他学狗,他一定能当场汪汪叫。

    比起来,姜绍的铁骨铮铮,反而让她有些忌惮呢。

    她抚摸着新染的指甲想了一会心事,抬头一看,郑元义还在那里诅咒发誓,吉贞扑哧一笑,喝止了他:“行了。”

    郑元义瞧着她的脸色,不禁喜出望外,“殿下这就传召姜绍?”

    “你当人家是你?起来吧。”吉贞踢他一脚,石榴红的绫裙轻轻一荡,郑元义忙替她掸了掸裙角上的微尘,顺势起身。

    姜绍如今已经扶摇直上,不是她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了。吉贞想一想,吩咐桃符道:“丹凤门武选前夕,内外命妇要入宫谒见太后,你去请旨,今年宣姜绍的夫人也进宫来。”

    桃符应了,见几件新裁的礼服呈上来,吉贞只顾着和郑元义说话,还没顾得上看几眼,她催促道:“殿下快试试礼服吧,明早就要去冯家了。”

    郑元义走到门口,听见桃符这句,他悄悄止步,隔着帷幕侧耳聆听。

    吉贞目光转回面前的钗环和礼服上,却显然兴致不高。这趟去冯家凭吊,大致算是被太后半强迫的,她将衣饰随手翻了翻,说:“是丧事,就不要穿戴的这样华丽了,素服即可。”

    “素是要素,也不宜太简陋了。”桃符轻声说,“殿下莫忘了,范阳也要来人,兴许明日武威郡王就到了。”

    “我不去了。”吉贞声音蓦地冷下来,将刚刚拾起的金钗“哐”一声丢回匣中。

    “哎呀,殿下!”桃符急得跺脚。

    郑元义无声地放下帷幕,蹑手蹑脚离去了。

    翌日晨起,吉贞对镜梳妆,见眼下乌青,更不想去冯家了。太后闻讯,板起脸来申斥了她几句,吉贞怫然而去,回到居处,振作精神敷粉涂朱,她凝视着铜镜中自己的眉眼,突然冷笑一声,放下手道:“昨日还笑郑元义卑贱如狗,想我自己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这话没头没脑的,桃符惊异道:“殿下何等尊贵,怎么好与他一个阉人比?”

    “尊贵?”吉贞“呵”一声,“武威郡王若要我对他叩首请罪,怕他们立即要按着脖子逼我下跪了。”

    他们,无非是太后等人。桃符不敢多言,迟疑半晌,才讷讷地说:“殿下,郡王不会那样对你的……”

    自西川返京那一件事,吉贞没忘,桃符不敢忘,更不敢去回想。话一出口,她已经自觉失言,忙拿起螺子黛,说:“殿下闭眼,奴来替你描眉。”

    磨蹭了半天,吉贞终于下定决心,启程来到冯邸。

    冯家近日紧赶慢赶,将宅院修得簇新轩丽,冯老郡君停灵之处,祭礼堆得如山一般高,堂上服朱着紫的官员们川流不息,冯赫新获擢升,范阳又声威正盛,虽然死了老母,却架不住满脸红光,喜气洋洋。

    清原公主驾临,随行有皇帝、太后亲赐的祭礼,冯赫亲手接过,深感皇恩浩荡,又扑到老郡君灵前,哭了一场。顿时厅堂两侧鼓乐大作,冯家男女老幼,远亲近邻,都跪在灵前嚎啕,只剩吉贞独自站在堂上,既突兀,又尴尬。

    若换成普通百姓,此刻该执孙媳礼,也要哭灵的,吉贞却半点眼泪也没有,脸色也冷淡,那已经出嫁的冯娘子对吉贞原本是满心畏惧,被冯赫拼命使眼色,迫不得已,越众而出,对吉贞行礼道:“殿下精神不济,请到厢房来歇息。”

    冯娘子嫁的不错,脸色丰润,穿着素服,也十分貌美。吉贞并没有把她和当日那个发癫撒泼的女人联系到一起去,只勉强点一点头,说道:“我为老郡君奉一炷香。”

    冯赫亲自拈香,送至吉贞面前,吉贞尚未伸手,外头鼓乐骤然又起,家丁远远瞧见范阳节度使仪卫,顾不得细问,飞奔进来报讯,咋咋唬唬的,“武威郡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