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轰轰作响,三思顿时被冲出十几丈外,才勉强扑腾着手脚游了起来。
三思猛的从水中冒出头来,抹开满脸的头发,抹了把脸,漂在水面上,刚欲找人,又被迎面而来的水浪扑了一嘴,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大喊:“鱼头!”
除了哗哗的水声,没有回音。水面上空空如也。
三思扎进水里,伴着水流向下游冲了数丈,等到她再钻出来,便见一片白影从波光粼粼的上游飞快地冲下来,在夜色中十分醒目。
她蓦地伸手抓住那道白影,后者也立即紧紧地抓住了她,二人裹成一团,又被冲下一个小瀑布,顺着崎岖的河道一同飞速往下游漂去。
待到水流终于平缓下来,周围的风景都已经换了模样。丘陵上是大片大片的灌木和杂树,远处似乎有村舍,在夜幕中投下低矮的影子。
三思试图将攀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掰开,对方的手劲却大得出奇,她几乎是白费力气。
“这位兄台,你们做鱼的,还不会凫水了?”她讲半句话就要喘口气,“我快要……被你掐死了……”
不知是月色太明亮,还是被水泡的,虞知行的脸色发白,勉力将手从三思的脖颈上挪到肩膀:“少爷,咳,少爷我浪里白条二十年,打遍长安无敌手……哎哎哎别踢别踢,等上了岸的。”
“这岸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都是刺棘,上了岸你就从鱼变成刺猬了。”三思艰难地扭头,“你,能不能把脸挪远点,尽是水。”
“……你比我干到哪儿去?哪儿来的嫌弃劲。”虞知行一副死鱼样地挂在三思身上,他费劲地往岸上看了两眼,“往那边。”
“哪儿?那儿?”三思使劲划了两下水。
“不是,那儿,看见没,有块大石头,先靠过去。”
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往岸边那块伸进水里的石头靠过去,在水里漂了半辈子的四只脚好终于踩到了实处,齐齐松了一口气。
半个身子冒出水面,一阵夜风吹来,三思感到湿漉漉的衣服下冒起一阵鸡皮疙瘩,但还是十分坚定地推开身边唯一的热源:“松手。”
虞知行:“不松。”
他说着搂得更紧,像半身不遂似的瘫着,将脑袋凑到三思的肩膀上,鼻息几乎喷到了她的颈窝。
三思:“……”
虞知行:“……啊啊啊啊松手松手松手!你是夜叉吗你是夜叉啊啊啊啊啊松手!”
三思对着终于把头拿起来的虞知行微笑:“大腿肉挺结实啊兄台,浪里白条?”
虞知行脸色虚弱而铁青,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再一次靠上三思的肩膀:“大腿肉有什么用?浪里白条的手断了。”
三思:“滚,走开。”
说着就往石头上面爬。
被甩开的虞知行“哎呦”一声,捧住自己的左手。
“装什么……”三思回头看他一眼,顿住。
月光下,湿漉漉的虞知行的脸色与那高挂夜空的月亮一样白,与他身后的波光融为一体,嘴唇微微打颤,不知是冻的还是痛的。
不过这个天气,应该不太可能是冻的。
“真的断了?”三思松开拉住野藤的手,滑回水里,轻轻碰了碰虞知行左臂,看了他一眼,然后捧起来。
虞知行“咝”了一声。
“什么时候弄的?”
“掉下来的时候,撞石头上了。”
三思顿了一下:“你……你受内伤了?”
被水冲了这么远也没法阻止三思那狗鼻子发挥作用,在虞知行说话时嗅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虞知行闭上了嘴。
三思这时候才想起二人逃出来之前,虞知行帮她在背后挡的那一下。
她微微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正别扭着想要开口说些感谢的话,却恰巧瞥见虞知行嘴角一闪而逝的弧度。
她顿时面无表情:“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