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已经完全将那虞侍郎家的二公子忘到了脑后,欣喜地一颗一颗取着吃。
蓝眼睛又扔了一把花下来,有一枝挂在了周静池的头发上。她拉了一下,没料到那花枝嵌得那么巧,连着发簪一并扯下来了。那木簪是她方才从十二师妹头上换来的,她想要弯身去捡,然而摩肩接踵的人群没有给她留出停顿的时间和空间,那木簪一落到地上就被后面乱七八糟的脚步给踏到不知哪里去了。
其实,周静池今日一早给自己置办的新行头是一身颇有些心思的紫裙白衫,和手中这朵白瓣紫边的洋桔梗意外的相称,十二师妹那根毫无雕饰过于朴素的木簪只适合白虹观灰扑扑的道袍,配她眼下的这一身显得有些寒碜。
她回头看了一眼人流,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方才掉落簪子的具体位置,便不再管。
花车上忽然向她伸出一只手。
周静池地看着那蓝眼睛蹲下来对自己伸出的手臂,既惊喜又意外。只是她从小到大还没拉过男子的手,一时间有些犹豫,可那蓝眼睛冲她弯了弯手掌,旁边又有人顺势催促“快呀姑娘”,于是她一咬牙,拉住那人的手,跳上了花车。
蓝眼睛似是没料到她竟然身轻如燕,连拉都不用拉一把,看上去神情很愉快,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周静池没听懂的话。周静池注意到他竟然还没放开自己的手,忽然有些着恼,正欲将其甩开,却听见前方不远处人群一片高呼。
周静池的余光瞥见那前方的一片屋顶上掉下来一大坨不知是什么东西,注意力顿时被吸引。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掉进那辆花车上的人必然和自己有些什么关系。那蓝眼睛想要拉她一块儿跳舞,但周静池心不在焉,脚步跟随者动了两下——她连中原女子的舞蹈都不会,遑论这些波斯人稀奇古怪的舞步——她十分敷衍地跟着那蓝眼睛转了两圈,连手也忘记叫人放开,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前方那辆堆满山茶花的车,只见那车上的男男女女嬉笑着往掉进花堆里的人凑过去,那掉进去的人似乎一时挣脱不了软绵绵无从借力的花堆,好半晌才衣衫凌乱地爬出来。
周静池的目光一紧——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从花堆里爬出来的女子,竟然就是数日前在城中店铺里与自己起冲突的没教养的货色。
周静池很少会去刻意记住什么萍水相逢的人,她素来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十分拎得清——什么人够资格被自己记住,什么人不够格,她心里都有一张谱。那日在店中与三思起的冲突,对于周静池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特地记得的,只是因为那没教养的小畜生嘴太贱,让她不爽了一阵子,但过了这么多天也忘得差不多了。
她第一眼见到三思的时候就对这个姑娘十分讨厌,虽然及不上她讨厌耿琉璃的程度,究其缘由却是一祖同宗——这些不论是家世、样貌,还是武功,甚至年纪上,任意一点比她有优势的人,她都十分的讨厌。对于三思这种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她虽然讨厌,却没有什么戒备心,毕竟那丫头虽然似乎功夫比她好一点,长得也不错,却只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小角色而已,浮萍何能与树木争利。
此时她认出那花车上是三思,立刻变得兴趣缺缺,又想起自己的手还被眼前这个不懂礼数的登徒子给抓着,便用力那那蓝眼睛推开。
蓝眼睛不知所措地松手,站在原地叽里呱啦又说了一通周静池听不懂的话。
初始的新鲜劲过去,周静池对这个花车游/行顿时感到了一阵无聊。她丝毫不理会那喋喋不休的蓝眼睛,正想要飞身下车,却不知为何,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情绪引导着她,令她再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那辆花车上的情景。
这一看,她登时就不会动了——
她看见,那个野丫头的身后紧跟出一个人。那人正是她今夜意图邀约却令她无功而返的虞知行。
周静池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在反复确认过样貌,此人必然是虞侍郎与商邱的次子虞知行后,她的心仿佛被一只秤砣往下坠了坠,秤砣的边角硌得她的心脏一阵不适。
那二人的手竟然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