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山上共有八个禁止外人上山的阵法,其中就有一个是我设的。我大哥就从来不走的那个入口,他破不来那个阵。”三思瘪了瘪嘴,“我十五岁就开始布那个阵了,修修补补改了三年,老爹每次回山都能发现阵法有些改动。他从来都不从别处上山。”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岑饮乐还没看过我布的阵呢,他也懂这个的。”
二人说话的这会儿,月亮又升高了些。三思看着夜空中薄纱掩面的月亮,目光放得很空。
虞知行侧头望着她,望了一会儿,缓声道:“想家了?”
三思:“……你好好闭嘴不行吗?”
虞知行放下酒坛:“你不会还要哭吧?”
三思踹了他一脚。
虞知行片刻没耽误地踹了回去,伸出手作势要捧她的脸。
三思悚然:“你有病?”
虞知行:“接点金豆子,我们去登封的路费就有了。”
三思“啪”地扇在他手上。
“你也可以回家看看。刚出来闯荡,都是会想家的,不丢人。”虞知行揉着手,“你这丫头片子打人忒疼。”
三思道:“我只是想家,但没想回去。这江湖比山上有意思多了,我还没玩够呢。”
虞知行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挖苦道:“没玩够?我还以为你恨不得赶紧离开这地方,再也不跟这些腌臜人家打交道了。”
“你不如直接问我是不是被吓坏了,是不是明日还要提着菜刀去宰高氏那个恶婆娘。”三思耸肩,站起来,拎着酒坛喝了两口,用袖子擦了擦嘴,“我虽然想明白了,但这口气我还是咽不下——怎么着也得给她个教训。”
虞知行见她微微扬着下巴,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机灵样,总算放下了心,心想自己先前躺在床上操心了一溜够都是白搭。
他也站起来,和三思一碰酒坛:“明日一同去。”
二人饮尽最后一滴酒,总算在鸡鸣的时候各自回了房。
周蕙的死在郭府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原本最该高兴的郭敏却听不到这个消息——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前辈终于在耳顺之年吃下了报应,五感渐失,终日迷迷糊糊,进食喝水都要人伺候,大约没多少日子了。
高氏这几日也日渐憔悴,不知是被大把难缠的家业压得头疼,还是在郭敏的弥留之际终于惶惶感受到了自己和孙子无依无靠的未来。
“‘郭周氏留下认罪书后于牢中畏罪自杀’。”三思拿出从官府那边抄来的判牍,念了其中一行字,越过满桌的佳肴,递到高氏的眼前,“郭夫人,心头大恨得报,怎么您看起来并不痛快?”
他们三人已经在连州待够了,今日就决定离开。高氏假模假式地给他们践行,倒是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好酒招待着。
但除了高氏和她那个孙儿,并没有人动筷子。
高氏抬眼一看三思,再扫了一眼那递到自己鼻子跟前的白纸黑字,拨开纸,给身边的孙子喂了一口饭:“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本没什么好痛快的。”
三思笑了一声,收回判牍:“这话从您的嘴里说出来,委实可笑。”
高氏顿了一下。自从身边的嬷嬷向她告密后,她早已猜到在背后帮周蕙的是三思等人,不过这层窗户纸双方都一直没有捅破,她本以为可以就这么粉饰太平地将他们送走,确实没有料到今日他们是来找茬的。
“周氏已经认罪了。”她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三思、虞知行和焦浪及,“这案子是官府判的,几位若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尽管去找他们。”
虞知行转了两圈筷子,拦下要开口的三思,道:“这事确实已经过去了。您先是唆使乡民打死冯萍,利用周蕙杀了郭真,事情败露后又毒死周蕙,还找人模仿周蕙笔记留下一封认罪书。当然,这些事我们都没有证据,我看您良心上也很是过得去,那么到此为止也没什么不好。”
在虞知行说话间,高氏叫下人把孙子带走,目送孙其绕过前厅消失在门后,她才转过脸来,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