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全是皇子公主,几个年幼的都已经开始哭上了,见他进来,一脸凄惶,反而小十七一脸懵懂,还在打瞌睡。偏殿是妃子,不见哭声。永和殿一片安静,太医都已经出来了,萧景衍还是不能进,要再换过冕服。
也是留存体面,将死之人,就算是亲儿子,也是要整理之后才能见的。他站在内室换冕服,云岚是跟着来的,亲自给他整理衣服,琉璃窗外夜色一片漆黑。太子殿下神色森冷如冰,云岚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一面。
“小言会想通的,他只是暂时误会了而已。”她劝解道,以为猜中了太子殿下的心思。
萧景衍没说话,只是安静换上冕服。
临走却问道:“要是他已经想明白了,只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什么?”云岚习惯性地问,她不是没有这急智,只是被这话里的意味怔住了。
小言明白了所有,仍然不愿意留在宫中,留在殿下的身边吗?她似乎被这句话震惊了,连眼睛都湿了,一切都很安静。
“我想,我永远也原谅不了世子了。”她轻声道。
“因为他放弃我?”
“因为他让殿下怀疑了自己。”东宫储君,即将成为天下的主人,论人才容貌更是无人可匹敌,如果他倾心喜欢一个人,怎么有人会舍得离开呢?
然而太子殿下却十分淡然:“也不是天下人都该喜欢我的。”
这话不知道惹起云岚什么回忆,顿时神色一冷,道:“当初真该灭她满门!”
萧景衍没再说话,有內侍出来恭敬通报,道:“陛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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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君玉提着□□走出东宫时,容皓的酒也已经喝到半醺了。
都说他学儒,其实他最近行事更接近道家了,很有点庄子鼓盆而歌的意味。而且一般人也说不过他,上次他喝酒叶椋羽问他,他还来了句“万事不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空”,云岚在一边,也只能好气又好笑。
叶椋羽正应对堆成山的书信和奏章,都是见东宫势成之后凑上来的,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就是些随波逐流的小官吏,也不用苛责,还要稳住他们的心,彰显萧景衍的仁德。所以也没人注意言君玉,反而是出了门,被朱雀拦个正着。
“你想去哪?”朱雀一见他就从墙上跳了下来,他也算消息灵通,知道言君玉没有告状,也可能是心虚,对言君玉难得脾气好了一次:“你今晚就别乱跑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要什么没有呢?”
內侍都规矩森严,他也不敢明说,但话里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等殿下成了陛下,要什么没有呢?
“我要敖霁,有吗?”
言君玉反问他。
朱雀被噎了一下,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以前对言君玉这傻子颐指气使的,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凶不起来了。可能这傻子身上真有点古怪,有时候脾气倔得小牛犊一样,但他眼睛直勾勾看着你的时候,又没法狠下心骂他,实在让人头疼,怪不得连殿下也对他那么好呢。
所以他也没骂言君玉,只是跟在后面,问他:“你想去哪?东宫也能练枪啊。你围着东宫转圈圈干什么?”
言君玉不是围着东宫转圈圈,他是直接从思鸿堂出来,绕过了小半个东宫。萧景衍和叶璇玑素来不和,隔了个最远的距离不说,过去也不方便。而且言君玉是要□□,自然要找个好位置才行。
所以他并不理朱雀,只是自顾自估量宫墙。
他是练枪的人,纠结犹豫那些不是他的本行,正如钟老将军所说,总是一往无前,有去无回。
宫墙翻过去是容易的,只是要看里面有没有树接着,言君玉打定主意,也不着急,围着宫墙往前走,看见一堆小太监聚在一起,在宫墙的背风处烤火,应该是上夜的小太监,手冻得跟萝卜似的。他经过时,他们都不敢说话了,可能是怕他,也可能是认出了朱雀。
朱雀的狠在宫里出了名,以前见到这样不合宫规的事,一定要重罚。但今天光顾着跟言君玉说话了,竟然放了他们一马。
两人就这样经过了那帮小太监面前,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跪了一地。宫巷狭窄,言君玉还特意绕了一下,以免踩到小太监的手,原来这地方有个凹口,里面还坐着一个胖胖的小太监,像是被吓到了,正慢腾腾起身下跪。
如果不是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的话,言君玉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
跟在他身后的朱雀忽然一个箭步,把他一推,护在了身后,同时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怒叱,几乎盖过了佩剑出鞘的声音。
与此同时,那个胖胖的太监直接一跃而起,身形轻如猿,矫捷如燕,如同猛虎一般扑了上来!他双袖宽大无比,如乌云遮目,直接扫向言君玉双眼,那袖中散出万点寒芒,言君玉的□□根本来不及挥出,那寒芒已经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