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隆冬(23)

2025-07-19 评论

  要是有可能,姜焉却想让宋余再好些,就如他对郑海所言,做不成天才,便当个普通人,至少不会再受人冷眼嘲笑。

  宋余不该承受这些。

  姜焉说去听曲其实是一时兴起,他习惯性地来国子监等宋余散学,见了人,又突然想起宋余不同他去骑马,他们之间的交集便只剩了他化作宋余的那只小黑。

  这么一想,姜焉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宋余,道是要去听曲儿。

  左右宋余和阮承青走得近,阮承青就是一个纨绔,也不知平日里带着宋余玩些什么东西。他心里有几分不快,听宋余那么一说,姜焉险些笑出声——他是高估了阮承青还是宋余?

  早听闻阮家家教严,锦衣卫指挥使阮承郁对这个胞弟管束极多,以至于京师的纨绔都不喜欢带阮承青一起玩。

  姜焉对宋余正色道:“勾栏就是听曲的地方,不过这地方鱼龙混杂,歹人也多,你平日里千万不能自个儿去。”

  宋余颇为认同地点头,说:“确是有许多歹人,我们以前还撞见过有人纠缠折柳姐姐。”

  姜焉:“后来呢?”

  宋余抿抿嘴,不好意思,又有点儿骄傲,说:“被我和二哥丢河里去了。”

  冷不丁的,姜焉道:“折柳姐姐,是谁?”

  35

  先是有个阮二哥,如今不知打哪儿又冒出来一个折柳姐姐,姜焉酸溜溜地想,中原人管谁都叫哥哥姐姐?自己待宋余也不错啊,怎的就得个不冷不热的“侯爷”之称?

  宋余哪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折柳姐姐是流音坊的乐人,擅歌,琴弹得也好,我和阮二去大都是听折柳姐姐抚琴唱曲。”

  姜焉似笑非笑道:“很熟啊?你喜欢这个折柳姐姐?”

  宋余想也不想就说:“喜欢啊。”

  “……”姜焉哽住,硬邦邦道,“有多喜欢?”

  这要让宋余如何回答?喜欢还能按斤论两称上一称?

  姜焉看着宋余面上的为难神色,心里一下子就凉了,要糟,还有点生气,宋余一口一个要和自己过一辈子,转头心里还喜欢别人,枉自己自作多情地想东想西,连如何劝服他爹娘如何接受自己娶个男媳妇都想好了,结果好了——剃头担子一头热!

  姜焉全忘了,宋余说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是小黑,关他齐安侯姜焉什么事,他不管,他心里酸得都冒泡了,还泛起了苦。

  宋余可没说他断袖啊!

  姜焉瞅着他,说不出来,是喜欢得都无法言语了?

  姜焉冷了脸。

  宋余苦恼道:“喜欢就是喜欢,还能有多喜欢?”

  姜焉面无表情道:“那我且问你,喜欢阮二还是喜欢你的折柳姐姐?”

  宋余:“啊?”

  姜焉说:“喜欢你的折柳姐姐还是喜欢小黑?”

  宋余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姜焉,说:“……都喜欢?”

  “不能都喜欢!”姜焉严肃道,“若有歹徒将刀横在小黑脖子上和你那什么折柳姐姐脖子上,你只能救一个,你救哪个?”

  宋余说:“小黑在侯府,什么人能闯入侯府挟持它啊?”

  姜焉:“小小侯府,又不是皇宫大内,铜墙铁壁。”

  宋余迷惑道:“可这个歹徒闯入侯府,就为挟持我的猫?”

  姜焉:“……对,这个歹徒脑子有病。”

  宋余一言难尽地看着姜焉,他觉得姜焉怪怪的,这个问题也好奇怪,一时都不知是自己不聪明,还是姜焉傻了。可看着姜焉一脸严肃,好似这个问题很重要似的,便也认真思索起来。

  马车外,坐在横辕外的昭然扭头盯着大块头赫默,眼里露出几分怀疑和控诉,怀疑齐安侯脑子有病,控诉他欺负他们家少爷赤诚好骗。

  赫默直直地盯着马屁股,心想,都说京都好,他觉得京都一点儿都不好!他们家英明神武的侯爷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余还是道:“侯爷,我选不出来,小黑是我的宝贝,折柳姐姐是个活生生的人,我都不能舍。”

  说完,他抬起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姜焉,说,“要是真有这事,我会尽力保全我的小黑和折柳姐姐。”宋余的目光落在姜焉脸上,就发觉姜焉魂不守舍,疑惑道,“侯爷?”

  姜焉满脑子都是宋余那句,“小黑是我的宝贝”,那岂不是说自己是他的宝贝?

  哎呀。

  也忒不含蓄了!

  姜焉隐约听见他叫自己,张口便道,“没事,我可以帮你救那什么折柳”,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他看向宋余,就对上少年一双清澈的眼睛,他想,自己为难他干什么,本就不聪明了!

  姜焉想解释一番,却听马车外赫默瓮声瓮气道:“侯爷,流音坊到了。”

  话里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姜焉神色一肃,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他今儿还真得会会这个让宋余一口一个姐姐的折柳了!

  流音坊内,折柳看着端坐在面前的二人,一个是熟客,一个面生,头一回见,是个异族人,眼神却很直白地打量着他。折柳对男人的目光并不陌生,有纯粹的欣赏,亦不乏露骨下流的痴迷,这人全然不是,好似在端详她这个人,带着挑剔的审视。

  折柳眉梢一挑,毫不闪躲地看了回去。

  毫无疑问,折柳生得极好,柳叶眉,杏眼,约莫双十年华,着了身红色衣裙,怀中抱琴,神色不卑不亢,甚至有几分冶艳的从容。

  姜焉心里有些凉凉的,这就是宋余喜欢的姑娘?

  宋余不知二人之间的官司,见了折柳,笑道:“折柳姐姐,许久不见,近来好吗?”

  折柳哼笑了声,道:“不好,我还以为五郎在别处又有了哪个好姐姐,都将我忘了。”

  宋余摆摆手,不好意思道:“没有,是近来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来看姐姐。”

  折柳笑盈盈道:“逗逗你罢了,阮二都和我说了,你近来一头扎学业里,都不陪他玩儿了。”

  “要我说,这样才好,”折柳道,“小小年纪逛什么乐坊。”

  宋余抿嘴笑了。

  折柳道:“这位是?”

  宋余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折柳姐姐,这位是齐安侯,侯爷,这便是折柳姐姐。”

  折柳看向姜焉,姜焉自也看向她,折柳出身风月地,自然听过齐安侯的名号,闻言恍然,欠身行礼道:“见过齐安侯。”

  姜焉矜持地颔首道:“折柳姑娘。”

  折柳笑道:“五郎和侯爷想吃点什么?今儿刚好厨房做了金糕卷,八宝甜酪,五郎尝尝?”

  宋余也不客气,道:“那就都来一份,流音坊旁的招牌也来一份吧,让侯爷也尝尝流音坊的吃食。”

  折柳自是直接吩咐一旁的侍女,她对姜焉道:“不知侯爷想听什么曲子?”

  姜焉道:“本侯不识南音,折柳姑娘随意弹奏便是。”

  36

  流音坊其实并非妓馆,坊中伶人卖艺不卖身,折柳能在流音坊内有一席之地,抚琴技艺果真出众,饶是外族人的姜焉也说不出一个不好。

  折柳嗓子也好,唱的是一首前朝文人填的《雨霖铃》,声音婉转轻柔,含着一抹浅愁,分外动人。

  宋余与姜焉相邻而坐,案上放的是坊内的特色点心,姜焉心不在焉地听着那曲,余光瞟向宋余,却见他望着折柳,手指轻轻敲在桌上悄然应和,很有几分郎情妾意两相和的意味。

  姜焉心里一下子就不是滋味儿了。

  姜焉压低声音对宋余道:“喜欢?”

  宋余回过神,看向姜焉,眼里也映出他的身影,“喜欢呀,侯爷不喜欢吗?”

  姜焉言不由衷地哼哼道:“哀哀怨怨之曲有什么好听的。”

  宋余道:“如果侯爷不喜欢这首,一会儿请折柳姐姐换一支曲。”

  他说得很真诚,姜焉自他话中听出的尽都是欣赏之意,心中微动,说:“既然这么喜欢你的折柳姐姐,为什么不给她赎身?让她跟着你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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