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愣了下,道:“折柳姐姐是自由身,她待在流音坊,是因为她会弹琴唱曲,在这儿能挣钱。”
姜焉微怔,追问道:“你不想她同你回去?”
“折柳姐姐和我回府做什么?”宋余更是困惑。
话都问到这儿了,姜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余这就是个没开窍的榆木脑袋,他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压着嗓子,贴近宋余,道:“你不是喜欢她吗?让她嫁给你,给你生娃娃。”
今日的甜酪太甜了,宋余正想喝口茶冲冲嘴里的甜味儿,茶水刚入喉,被他这话一惊直接呛住了,咳嗽不止,姜焉也吓了一跳,忙拍他的后背,拿帕子擦拭茶渍,“先擦擦。”
那厢正抚琴的折柳看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挨得近的二人,手中的琴也停了。
姜焉看着宋余,说:“宋余,没事吧?”
宋余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抬眼就望入姜焉关切的眼神,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侯爷刚刚说什么啊,我怎么能——”他突然顿住,看向折柳,折柳已经垂下了眼睛,好似没有察觉一般,纤长的手指在琴上一抚,却是换了一支曲子。
宋余压着声音,小声道:“我怎么能娶折柳姐姐……侯爷不可以乱说,让人听见,坏了姐姐的名声——”
姜焉嘴翘得压不下来,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后颈,捏了下,道:“怎么不能,男未婚女未嫁,你不是喜欢她吗?”
姜焉手指修长,掌心也宽厚温热,落在宋余后颈,他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难为情,可也不讨厌姜焉这样亲热的举动。宋余伸手拨开姜焉的手,咕哝道:“喜欢,可不是那个喜欢啊。”
姜焉:“哪个喜欢?”
“就……娶妻生子的喜欢,”宋余说。
姜焉:“嚯,你还知道什么是娶妻生子的喜欢?”
宋余道:“我喜欢折柳姐姐,就如我喜欢阮二,昭然,文叔一般,和想娶妻生子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那得像我爹和我娘一样,才能谈婚假。”
姜焉一怔,道:“你记得你爹娘?”
宋余摇摇头,说:“记得不多,但是我舅舅和我说,我爹娘情深似海,生同生,死同穴,我要娶妻,也该等我也寻到一个想与她同生共死的人。”
姜焉被他话中的认真慑得心脏都麻痹了一瞬,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寻到了吗?”
宋余没听清,“什么?”
姜焉却不好意思再问了,他猛地想起宋余这傻小子说了喜欢折柳阮二,连昭然都带上了,却没他,连小黑都没有,他板着脸道:“你喜欢阮二,昭然,文叔,不喜欢小黑了?”
宋余理所当然道:“喜欢啊。”
姜焉:“不喜欢我?”
宋余傻眼,目光看向姜焉,却见姜焉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宋余的脸莫名的就红了起来,姜焉没得着答案,不满意,复又问道:“不喜欢我?”
宋余脸热,也不知怎的,喜欢二字才将说过,后边儿添上齐安侯姜焉几字,就分外难说出口,好似那几字是在案上那盅过甜的甜酪里浸泡过了,黏黏糊糊,又如烈酒入喉,冲得人手脚发软。
宋余含糊不清地说:“喜欢。”
姜焉眼里也浮现快意,眉眼舒展,道:“喜欢谁啊?喜欢本侯说得蚊子叫似的,怎么,喜欢本侯让你如此难以启齿?”
宋余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颊,说:“哎——不是,”他说,“侯爷如此好,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姜焉情不自禁地捏了下他的脸,往他杯中看了眼,道:“饮的是茶,脸怎么红成这样?”
宋余:“……不,不知道,有点热。”
姜焉还想说什么,就听折柳不知何时一曲奏完,抱琴走来,道:“许是我这屋中热吧,是不是,五郎?”
宋余忙不迭点头,道:“对,我也觉着热。”
姜焉瞧了瞧折柳,却见折柳伸手来探宋余的脸,道:“五郎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我请大夫来看看?”
姜焉眉心微跳,眼疾手快地直接拽宋余一把,错开了姑娘的手,道:“他没事,不用看大夫。”说完,就对上了折柳似笑非笑的眼睛,姜焉没来由的也有点不自在,可这不过一瞬,又坦然自若地看了过去。
宋余也道:“姐姐,我没事。”
姜焉说:“曲儿听了,东西也吃了,小鱼,咱们该回去了。”
宋余:“……哎,好。”
折柳笑道:“那便不留两位了,五郎,侯爷,我送送你们。”
几人出了折柳的屋子,要下楼时,折柳突然问:“五郎可知道我刚刚弹的那支曲子叫什么?”
宋余一愣,道:“请姐姐赐教。”
折柳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焉一眼,笑了笑,悠悠道:“《凤求凰》。”
二人怔了怔,还未深想,却听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对视一眼,当即抬腿朝那处走了过去。
第20章
流音坊内宾客众多,宋余和姜焉下去时,就见几个纨绔子弟正在推搡叫嚷,离得近了,宋余惊咦了一声,说:“三堂兄。”
姜焉眉梢一挑,循着宋余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当中一个醉醺醺的锦衣青年。那青年眉眼生得和宋余有几分想象,倒是好认。姜焉对宋家几房略有所知,听宋余这一声,便也猜出这人大抵就是宋余大伯宋廷微的次子,宋霖。
宋霖长了宋余三岁,而今在京营任职,亦是京都城里声名在外的纨绔子弟。
几人只看了片刻,就瞧出这不过是一桩风月场里再寻常不过的纨绔子弟争风吃醋戏码。
姜焉指了指宋霖对面的青年,问:“那是谁?”
折柳说:“勇信侯府的程小侯爷。”
姜焉若有所思,入京前,他爹和大巫师曾将朝中各方势力都列予他看,勇信侯和长平侯一样,都是开国以来的勋贵。大燕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封赏了诸多同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自第一代勋贵繁衍至今百来载,大燕勋贵权势虽不如立国那几十年,人数却极多。
几人闲谈间,楼下两队人争执愈烈,眼见着程小侯爷程则瑞伸手推了宋霖一把,宋余想也不想撸起袖子,气冲冲地噔噔噔就往楼下去了。姜焉见状,当即迈长腿也跟了下去。
能与宋霖和程则瑞玩到一处的,自也是非富即贵,哪里肯受气,直接就你一拳我一脚地动起手来。宋余下去时,宋霖和程则瑞已经扭打在一处,宋余抓着程则瑞的肩膀就将他掀了出去,口中叫道:“三堂兄,你没事吧!”
混乱中,宋霖看见宋余,也愣了一下,眉毛先皱起来,说:“你怎么在这儿?”
宋余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厢程则瑞被掀开撞在一人身上,恼怒骂道:“谁推的小爷?”
“你谁啊?”程则瑞瞪着宋余,“狗胆包天,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宋余不高兴道:“谁让你推我三堂兄?”
“有你什么事儿?”宋霖拽开宋余,没好气说,“一边儿去!”
程则瑞身边有人认得宋余,说:“这不是宋家那傻子吗?”
宋余声名在外,程则瑞听人这么一说,自然也想了起来,拊掌嘲道:“这年头稀奇了啊,傻子竟然也逛花坊。”
“小爷不和傻子计较,宋三郎,你不会要躲在一个傻子身后吧?”
这话不知怎的,一下子刺着了宋霖,他恶狠狠地瞪了宋余一眼,指着程则瑞骂道:“胡说什么,今天是你我的事,和宋余有什么干系!”
程则瑞冷笑一声,说:“你说没干系就没干系?一个都别放过,给我打,打死了小爷顶着——”他话没说完,后背又挨了一脚,这一脚重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狠狠砸烂了一张桌子,众人大惊,却见是一个耳挂碧玉坠的胡人青年,他道:“你顶着,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