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无厌(141)

2025-07-30 评论

 

 

第142章 幻羽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

  云父身前曾给云岫做过一个布老虎,一直被云岫珍藏在百宝箱内。不久前布老虎缝合处崩裂,大半棉絮散落后掉出了这张纸。

  “谢瑜安,你机关算尽,但人算不如天算,你心心念念,费尽心机的藏宝图早在多年前就已成了一张废纸。”

  “绝无可能!”谢瑜安面容狰狞了一瞬,立马扑过去把纸抢到手中,展开一看,果不其然,只见纸上绘着山川河流、城镇村落,其中在某处深山老林之中,用朱笔画了一个红点。经年累月,那朱砂黯淡了不少,但看在谢瑜安眼里,却鲜艳刺目得让他几欲痴狂,他将藏宝图攥得嘎吱作响,喜极而泣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这就是藏宝图!果然在你手中!”

  云岫提醒他,“你看看下面写的是什么。”

  谢瑜安目光下移,只见地形图最下方的位置被人用蝇头小楷写了一段话:经数次遣人勘察,图中朱砂标记处实乃有金银矿脉一座,且该矿脉不在官府登记造册之列,鲜有人知。奉天三年,九州天灾频发,又有边事胶着。然废帝当政之时,穷奢极侈,致使国库亏空甚巨,耗费三年之期也未能全数补齐,今又逢天灾人祸,群臣无策,实乃危急存亡之际。为父遂命人开矿脉,尽数充作军饷及赈灾钱粮,侥幸渡过难关。又因宝藏之事牵扯过往朝堂争斗,为父不欲再掀波澜,故不曾宣扬。现今为父身染沉疴,时日无多,又念及我儿年少纯善,万贯家财将来恐遭人觊觎,徒惹灾祸是非。且忆起当日仓促开采,致使山中水脉枯竭,草木衰败,鸟兽逃散,于心不忍。思来想去,遂决定除保留几处田地铺面外,其余家财尽数换做花木栽于矿脉所在之山。常言道,万物有灵,生生不息,望上苍垂怜,庇佑我儿今生顺遂,无病无灾。来日登高望远,能见青山绿水,花开遍野,才不负你我今世父子之情。

  读完这些,谢瑜安满眼的不可置信,一副急赤白脸的狂态,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云岫!你骗我!做父母的,哪有不想把万贯家私留给孩子的!我绝不会相信云敬恒那样的人会用宝藏充实国库,更别说散尽家财去换几棵破树!你骗我!你骗我!”他双目充血,狰狞可怖,将栅栏摇得哐当作响,已然失了理智。

  云岫觉得他既可悲又可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心狠手辣,连未出世的骨血以及为你有妊的情人都不放过,如何能体会到我爹爹的深意。谢瑜安,你枉费心机,枉做小人,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不,不,不,是你故意骗我!一定是你故意骗我!!!”谢瑜安声嘶力竭,额头青筋暴起,“宝藏定然还在山里,你这样说,不过是为了独吞宝藏!”

  云岫并不理会他的污蔑指摘之语,只抢过他手中的藏宝图,折好放入袖中。这次来是为了诛心,眼下想说的话皆已说完,云岫再不愿与谢瑜安此人多说半个字,同他再多待片刻,于是拂袖而去。

  “云岫!你回来!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我错了!是我不对!我是真心爱你!你去向陛下求情!求他放过我!!!”

  谢瑜安的吼叫在狭窄的牢房里回荡,云岫充耳不闻,只迈步向前走。

  少顷,推门而出,只见晨羲载曜,万物咸睹,一片光明璀璨。

  ***

  到了除夕傍晚,谢君棠竟苏醒过来,无需人襄助,自行就坐起了身,又道腹中饥饿,要水要饭食来吃。

  云岫起初欣喜不已,可等对方两三口吃完一碗燕窝汤,又说要下地走走时,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方才只顾着高兴,没来得及深究,如今存着疑心再去打量,只见对方精神焕发,病容去了大半,除了因近日来食水不进导致的形销骨立,竟似一朝病愈。

  到了这时,喜悦戛然而止,随之一颗心蓦地沉入深渊,半截身子寒透,云岫想起当年爹爹临终前也曾突然精神大振,胃口大开,自己少不更事,误以为还有回转的余地,立马喜不自禁。却有积古的管事在一旁说,这是回光返照。

  此刻的谢君棠,仿佛一支将要燃尽的蜡烛,突然爆发出明亮的火焰,待这点光亮逝去,蜡烛也就彻底熄灭了。

  怎会如此?为何非要如此?云岫最害怕最抗拒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在意识到残酷的现实后,云岫浑身的筋骨仿佛被一下抽空,险些软到在地,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痛,五脏六腑痉挛不止,整个人像是被丝线勒紧,悬在万丈高空。

  他忍着哆嗦,失态地高喊冯九功去传医官来,然而下一刻就被谢君棠叫住了,对方淡淡一笑,一双点漆般的眼睛神光奕奕,那是以生机为燃料爆发出的最后的惊心动魄,“不必去传他们,来了也是无用,我的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时间有限,何必让无干的人打扰到你我。”

  云岫的脸色一点点苍白到透明,眼中的绝望一点点堆积成山海,他喃喃说了几个“不”字,转身欲走,想要去叫医官,却被拉住了手。

  谢君棠咳了两声,目光专注地望着他,轻声道:“有些话,朕注定要食言了,如今唯一能履行承诺的就是陪你看完最后的烟花。去对冯九功说罢,他知道怎么做。”

  云岫摇头不肯,谢君棠摩挲着他的手道:“朕这辈子的遗憾太多,数之不尽,其中最大的遗憾和愧疚莫过于是对你,过去朕已经带给你太多的悲痛和不幸。也正因如此,朕不希望在最后一刻,你我只是泪眼相对,执手惜别,等数十年后,当你愿意再想起朕时,除了被迫接受和生离死别,再无其他。”

  谢君棠想让云岫记得这场烟花的绚烂,记得他这个人曾经爱过他。

  云岫咽下喉间的苦涩,揩了揩眼角道:“外头路滑,不好走,我去推四轮车来。”

  “好。”谢君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云岫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

  外头的雪还未停,挦绵扯絮,乱舞梨花,照这趋势,似是会从年尾一直下到年头。

  云岫亲自替谢君棠穿上大氅和风帽,备了手捂子和手炉,又命冯九功跟在一旁打伞,这才出了含章殿。因烟花需得在开阔的高处观看才好,三人便来到当日同康王放风筝的高台上。等安置好谢君棠后,冯九功默默退到阶下等候,好把最后的独处机会留给他们。

  两人透过风雪俯瞰四周,只见白雪镶兰宫,碎碎坠琼芳,万籁无声。不消片刻,有拖着闪耀尾翼的火光接二连三地从下方“咻咻”窜上高空,随之电掣雷轰,片片似霞光幻羽,灿烂如星陨落。

  云岫在这一刻觉得,他今后的人生里再不会有这样的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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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要完结了~

 

 

第143章 驾崩

  谢君棠于苍穹绚烂之际亲吻他的眉眼,缱绻又流连,深情又决绝,“岫岫,接下去的话,你要听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明白么?”

  云岫于泪眼中看他,艰难地点下了头。

  谢君棠的脸被绽放的花火反复照亮,他正色道:“在朕床榻的墙后有一处暗阁,里面收着一只锦匣,装着遗诏,而匣子的钥匙朕已经交给了薛阁老。在朕咽气后,你要亲自取出匣子,并同薛阁老当着满朝文武勋贵的面打开它,宣读遗诏,拥立新君。如此,新帝会承你的这份情,以礼相待,暂不会为难你。但是……”许是风雪太疾,倒灌入肺腑中,谢君棠急喘了几下后才继续说道:“但是,君心难测,且新帝未必坐得稳龙椅,争斗必不可免……静檀大师应当已经同你提过了,他会助你秘密离京,这是朕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远离帝都这滩浑水,短时间内万不可回来。答应朕,好么?”

  云岫咬烂了唇,始终不作应答。

  谢君棠用手指分开他的唇瓣,怜惜地用指腹抹去血迹,忍痛道:“你难道就忍心拂逆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么?你怎么能忍心呢?”

  泪水滚滚而下,云岫哽咽道:“我以为您再不会逼我……”

  谢君棠笑道:“朕再不会逼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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