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无厌(24)

2025-07-30 评论

  那太监容长脸盘,眉眼细长,眯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不好惹,他顺着诸人目光望去,拉腔拉调地问:“你就是朱庭?”

  朱庭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他下意识去看表兄谢瑜安,可谢瑜安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太监见他不应声,细眉一拧,又不耐地重复了一遍,“你就是朱庭?”

  朱庭战战兢兢,“……我……我是……”

  话音方落,那太监身后走出个小内侍,手捧一张纸递到朱庭跟前。

  大太监道:“这可是你做的?”

  朱庭匆匆扫了两眼,身上摆子打得更厉害了。

  “这可是你做的?”大太监再次厉声追问。

  朱庭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不知为何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去看云岫。

  云岫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也跟着心神不宁。

  许是迫于这帮人的威慑,朱庭最后眼一闭牙一咬,梗着脖子道:“是我做的!”

  那太监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你承认了便好。”

  “奉陛下口谕——重华宫学子朱庭,藐视皇威,以下犯上,悖逆无状,然念尔年岁尚幼,不知尊卑轻重,现小惩大诫,杖责五十,逐出宫闱,以儆效尤。”

  太监宣完口谕,满堂静默,所有人都大为震惊,不清楚朱庭究竟干了什么事竟会惊动了奉天帝。

  朱庭僵立当场,倒是谢瑜安反应快,追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朱庭所犯何事?陛下如何要这般责罚他?他这些日子以来只在重华宫内读书,又素来恭顺谦卑,怎会以下犯上行悖逆之举?”

  那太监似笑非笑,眼露冷光,“您是庆顺郡王世子罢?”

  谢瑜安没料到对方竟知道自己底细,忙拱手道:“正是,还请公公替我解惑。”

  太监道:“解惑不敢,但咱家有句话要对世子爷说。朱庭是何身份,与您是何关系,咱家心里清楚,陛下更是心知肚明。且说世人都是趋利避害,贪生畏死之徒,以下犯上何等罪过,过去祸及家门亲朋的例子比比皆是。但这次陛下只小惩大诫,此等恩泽,世子爷合该感佩于心。”

  谢瑜安脸色一僵,还待细问然而那太监已不欲再听,指着朱庭道:“拖出去!”

  两个羽林卫扣住朱庭肩胛就要把人往外拉,朱庭也终于恢复了神智边挣扎边哭喊,“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祖父是朱若!我要告诉祖父去!表哥!表哥救我!救救我……”

  然而不论他如何哭闹,在羽林卫手底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朱庭很快被拖出了明德堂。

  云岫被人潮裹挟着走了出去,来到庭院中,只见朱庭被强行按倒在石板上,脸上沾了尘土,发髻松散,在他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个手执廷杖的羽林卫。

  那廷杖足有一人来高,栗木所制,头上包着铁皮,铁皮上还悬有倒勾。

  那太监拔高了嗓音,一声“行刑”吟唱得抑扬顿挫,但下一刻就被廷杖实打实落在皮肉上的脆响以及朱庭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给掩盖住了。

  云岫面色煞白,险些站不住脚,他闭了眼不敢再看,可那些嘈杂声仍不断往他耳朵里钻,教人几欲心胆碎裂。

  随着呼啸的廷杖急雨般不间断落下,朱庭的痛叫早已变了调。

  “祖父——表哥——救我——”

  “救命——救命——”

  “不是我——不是我——”

  “……”

  朱庭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但也只是想而已,更多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羽林卫都是极有经验的老手,五十廷杖不过几个眨眼就打完了。

  那太监走前没忘多提一句:“世子爷,陛下吩咐过打完即刻逐出宫去。咱家带来的人都粗手笨脚的,不如您把人带走,也省得朱小郎君再遭一回罪。”

  这话仿佛点醒了谢瑜安,他疾步跑了过去,云岫也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甫一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兜头扑在脸上,只见朱庭下半截身子鲜血淋漓,早被打烂了。

  谢瑜安抱起朱庭上身,拍了拍他脸颊,然而不论如何叫唤,始终没有反应。他吓得魂不附体,抖着手去试对方鼻息,良久才喜道:“还有气!他还有气!还活着!”

  朱庭伤成这样,皇帝又要逐他出宫,自然不好请医官来治伤。谢瑜安只好叫了几个宫人,又找了春凳,把人架了上去抬着出了宫往朱府去了。

  云岫独自回到郡王府,手上还沾着朱庭的血,松萝打了水来给他净手,他用皂角搓了半天险些搓下一层皮,可仍觉得自己满手鲜血,刺目非常。

  松萝见他面色青白,目光呆滞,方才又洗出一盆血水来,清楚这是出了事,有心要问又怕刺激到他,遂只能改口道:“午时了,小郎君咱们用饭罢?”

  这会儿云岫哪还有胃口吃东西,眼前仿佛仍有血绵延万丈,耳边似有凄厉嚎哭。他打发走松萝,把自己裹进被褥里,可仍驱散不掉深入骨髓的寒意。

  云岫想要睡一觉以此忘记在宫里的所见所闻,可惜他一直很清醒,丁点睡意也无。

  谢瑜安回来的时候府里已经点了灯。

  他敲门进来,外头风雪渐大,斗篷上落满了冰雪,他径直走到床边,夹带着严冬的酷寒红着眼睛向云岫报丧,“表弟……表弟他……去了……”

  云岫怔怔地看他,表情空白,“你……你……不是说还……还有气……有气的么……他还活着……”

  谢瑜安脸上滚下两行热泪,“是,他还有气,可回府后……”

  云岫仍不敢确信,喃喃发问:“你们没请最好的大夫?”

  谢瑜安擦去眼泪道:“请了……所有大夫看了都说,人被打成这样已是不中用了……半个时辰前,他刚咽了气……”

  “怎会如此……”云岫恍如梦中,白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就已经去了,他愈发觉得冷,一种不寒而栗的冷。

  谢瑜安走过去抱住他,“白日里有宦官奉旨去了朱府。”

  云岫有些应激地攥紧对方的手,不安地问:“他们又要做什么?”

  谢瑜安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陛下申斥了外祖父,责备他治家不严以致家风不正,子孙言行悖逆,深堪发指,现卸了他的差事,命他在家静思己过。”

  谢瑜安眸色转暗,“我与外祖父推测此事应当与昨日师傅要你们写的文章有关。”

  “什么?!”

  谢瑜安道:“当时那太监带人闯进明德堂后先问‘何人是朱庭’,等表弟承认后又有内侍拿了张纸给他看,问‘是否是他所做’,表弟再次承认,后来才……我虽不曾看清纸上内容,但能确定那张纸是明德堂内特供。出宫前我有问过昨日的授课师傅,他说昨天下午有内侍突然造访取走了伴读们新做的文章。”

  云岫只觉得不可思议,“是陛下命人做的?”

  谢瑜安的脸色很不好看,“许是巧合,不然无法解释为何陛下会突然要看你们伴读的课业,毕竟昨日下午我们这些人都在翰林院……”

  云岫没来由的不安,“所以是朱庭昨日写的东西有问题?”

  “这个暂不清楚,”谢瑜安道,“那张纸后来又被内侍收了回去,究竟是否是表弟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无从得知。不过外祖父说他已寻了宫内的门路设法查探一二了。”

  谢瑜安又道:“表弟没了,朱府要办丧事,我待会儿换身衣裳便要走,今晚就不回了。岫岫,你和他也算同窗一场,他如今去了,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送送他?”

  “自然是要的。”云岫没多想就答应了。

  谢瑜安这才起身回自己院子里去换素服,云岫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只是在唤松萝进来前,他突然先喊了阿倦,可阿倦没有回应,这般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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