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代价?谢庭玄会将他送给崔玉响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因为他用了一些卑劣手段,还是因为他还是个无足轻重的男妾,小宠物而已,主人高兴了或者不高兴,转手送给别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大人。”
他仍不想放弃,匆忙起身去追赶,却因膝盖处的钝伤,没使上劲,又重新跌回地上。
“嘶……”
林春澹强忍着疼痛,捂着膝盖艰难站起。
再朝外望去时,早已不见男人身影。
帘幕幽微,烛火映着少年含泪的眼眸,膝盖处疼得钻心,他却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叫出一声。
但眼泪终于真的落下来,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自己过于多舛的命运。
总之,无声地崩溃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明明用尽了力气,才好不容易逃脱那样悲惨的宿命。
凭什么呢?
谢府偌大,林春澹拖着疼痛的左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好久,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一路走过来,眼泪掉了整整一箩筐。
前半段自怨自艾,甚至想起了自己那个早死的娘,想她为何将自己生下来。但后半段又很快地痊愈,开始平等地怨恨每一个人。
林敬廉这个王八蛋,林琚这个王八蛋的儿子。谢庭玄也是个装货,崔玉响更是个绝世老王八。
檐下会有小鸟归巢,碧蓝天空上会有柳丝如烟,会有花瓣飘落……林春澹擦干泪水,眼圈通红,但浅色眼瞳中满是倔强。
他是绝对不会认命的,用尽各种手段。
倒春寒也来得及时,傍晚气温降低,重重乌云压着天空,电闪雷鸣,残存冬日严寒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雨丝夹杂着泥土芬芳斜斜地吹进卧房中,林春澹昏倦倦地躺在床上,直至感受面颊上些许冰凉,才起身关上窗户。
轰隆隆的雷声过后,是一道闪电落地,照得夜空都亮起来。林春澹穿着单薄的中衣,袖口被风吹得叠起,露出莹白纤细的手腕。
他望着这场及时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少年很有自知之明,他一没有立场能够说服谢庭玄和他合作,二也没有任何有关对方的权柄在手,利诱不行,威逼也不成。权势去压?他是权利旋涡最底层的鱼虾。
余下最后一条,唯有色|诱了。想起那个意乱情迷的夜,灯火摇曳,谢宰辅沉沦之时,眼底似乎燃着的那簇火。
同为男人,他不信那全是药效。
同为男人,他不信谢庭玄对他完全厌恶。就像他算计谢庭玄,内心想的全是利益,并无感情。可望着男人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床榻之上,又怎么会一秒都不沉沦,一秒都不动摇。
谢庭玄,至少对他的身体……
利用自己用有的,换取一条生路,林春澹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不是君子,除了生死之外,余下的都是小事。
夜幕完全降临,天浓黑得像是墨倾倒而下。
少年没有束发,任由鸦色长发垂落,仅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连伞都没撑,就那么急匆匆地跑入浓深的雨夜中。
雨势越下越大,似是要伴着春雷将天地焕然一新般。书房内,案头邻窗,谢庭玄素衣广袖,正伏案处理朝中公务,近来多地雨下不止,春汛泛滥,灾民们叫苦连天,朝廷赈灾的银两却不翼而飞。
忽地,平地落下惊雷一声。狂风骤起,刮得窗外的海棠树摇晃不止,映着模模糊糊的灯影,似乎是吹折了一枝。
谢庭玄最喜海棠,府中遍处种满了各样的海棠树。而他书房窗外的这株,是他精心选种培育而出的垂丝海棠。
便推开窗台,见外面春雨乱灌,垂丝海棠花飘零满地,残存枝叶上挂满了水珠,被灯光映衬得格外晶莹。
而那折了的一枝,晃悠悠地悬在空中。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花枝,心中颇有几分同情怜惜。先关了窗户隔绝外面风雨,拢袖起身,意欲将那暴雨中凋零的花枝捡回,暂且搁置在花瓶中。
到处静悄悄的,除了风雨声外,就是他踩在木质地板上轻微的脚步声。因为谢庭玄喜静,平日书房不留任何人伺候,只偶尔席凌路过,帮他归理阅过的公务折子。
推开房门,卷帘吹起,风雨倒灌进来。男人还未来得及迈步,便被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扑了个满怀。
他垂目望去,只见一张不愿见到、却又魂牵梦绕的昳丽脸庞。
少年浑身被雨水浇湿,连如鸦黑发也是湿漉漉的,眼睫也挂着晶莹水珠。脸上晕着绯红,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好似蒙了层水雾般。
他穿得单薄,一件中衣沾湿,便近乎透明地贴在身上。玉白色的修长脖颈,单薄的肩头,精致明晰的锁骨,一切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望见。
林春澹死死抱着他的腰,冰冷的躯体也紧紧地贴着他。喘息微微凌乱,昂首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委屈道:“大人,别不要我。”
那双唇,明明失了血色,看起来却依旧那么好亲。
谢庭玄明明皱紧了眉,明明在心里提醒这是个卑劣小人,欲望却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但他勉强能够保持理智,冷声道:“谁准你到这来的。”
惊雷阵阵,伴随着天边一道闪电落下。怀中少年顿时抖了下,像极了受惊的小动物,害怕地往他怀里躲了躲。
很快,衣襟被温热的液体浸湿,林春澹带着哭腔,又重复了一遍:“大人,别不要我。”
是蓄意勾引吗?
还是真的害怕。
谢庭玄分不清楚,只是此时此刻,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不用将他推开的理由。
风雨扑在两人身上。
在这样静寂湿润的春夜,海棠摇曳,美人在怀。
男人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问:“你要如何。”
第10章
屋檐雨水点滴聚成珠,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林春澹昂着头,泪水汪汪:“打雷,我怕。”
少年像只在雨夜迷路的小犬,湿淋淋的,却可怜巴巴的,眼睛清亮,呜咽呜咽地发出声音,似乎是想要引诱着人将他收留。
可他动作却十分大胆。竟敢将冰凉的身体紧贴着他,攀着他的衣摆,堂而皇之地找到他的袖口,探进去,用湿滑冰冷的指尖拉住他的手。
林春澹吻他指尖,像个虔诚的信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说不出是什么神采,但却只透出一个信号:
勾引。
扯着唇,睫毛微抖,他说:“大人,春澹想和您一起睡。”
雷声隆隆,在这样寂静的夜,他的声音格外放荡。卑劣、淫|乱、不知羞耻,这些词语似乎又在这个心机深重的少年身上再次具现。
谢庭玄身体微僵,眸色微沉,心底复杂的欲望如破土而出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
良久,绷紧薄唇,低沉道:“无耻。”
可同时,热意席卷,躯体却不受他理智的控制。
高高在上的宰辅口中说着无耻,身体却过分诚实。
无耻的究竟是谁呢?少年放荡,可他又好到哪里,明明只是一句话,却让一向冷静的他,几乎无法抵抗。
脑中哪还有清明可言,那夜的记忆再次浮现,是床榻之上的欢愉,是少年沾泪的眼尾,是他那双柔软的唇。
两人离得很近,又都是男人,林春澹自然能够感受到。他非但没有退后,反而贴得更近。
他晃悠悠起身,却因左膝盖处的伤,浑身一颤,跌在男人怀中,跌得更深。
顺势勾住谢庭玄的脖颈,可怜巴巴地凑在他耳边,话语卑劣:“春澹无耻,春澹知错。可大人,您真的不想吗?”
他得寸进尺地亲在男人脸侧,轻轻呢喃,彷如魔鬼诱惑:“今夜很冷,春澹帮大人暖被窝,可好?”
暖被窝?
少年为了勾引他,穿得极少,湿淋淋得像是刚从水里爬出的鬼,帮他暖被窝岂不是太过可笑了。
理智告诉谢庭玄,他不该这样,他不该放任这个卑劣的男妾用尽手段。他不会,也绝对不可能倾心于一个无耻小人。
可他握上林春澹的腰,纤细得没有一丝赘肉。他是该将这不知羞耻的少年扯下来的,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