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对萧伯瑀有任何隐瞒,他只是害怕,这好不容易修复的裂痕,会不会又因为此事而破裂......
萧伯瑀笑了笑,“或许,真的是人有相似罢了。”
说罢,他将酒盏推至赵从煊身前。
赵从煊缓缓抬眸,他看向萧伯瑀,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陛下在想什么?”萧伯瑀问道。
赵从煊小心地攥着他的衣袖,低声道:“你能不能......亲一下我?”
话落,萧伯瑀侧首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不是这里......”
萧伯瑀微微转身,捧着他的脸颊,便俯身吻了下去。
这一吻太过突然,赵从煊唇间溢出一声轻吟。月光流淌,只余心跳声和潺潺的流水声。
良久,萧伯瑀缓缓退开,却仍流连于他的唇角,低声道:“陛下,可愿说了?”
从前那些计较他虽然已经放下,但当年的真相如何,他并不希望自己被瞒于鼓掌之中。
赵从煊的呼吸尚未平复下来,他低垂着头,终于开口:“当年,我和陈巧儿......做了一个交易,从她口中,我掌握了陈威父子的动向......”
也包括,他得知了曾经先帝的娈宠,也就是乐师尹庄被陈威软禁了起来。
尹庄渴望离开陈府,离开长安,赵从煊便借此令他成为潜在陈府的细作。只不过,他猜出尹庄未必会信他,于是,这件事是以许寅的名义去做,从头到尾,尹庄都以为,那个应允他,会带他离开长安的是中郎将许寅。
时至今日,知道这件事的寥寥无几。
当年,赵从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晟的江山社稷,也是为了自己。而陈威父子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最大的政敌萧伯瑀时,他才有时机得以在暗处一点点布局。
陈威父子逼宫当日,赵从煊早有后手,即便萧伯瑀没有从荆州调兵勤王,赵从煊依旧有把握拿下陈威父子。
事情结束后,赵从煊便命人将陈巧儿送出了长安。而尹庄,却留在了长安。
这些事情,会随着时间慢慢被人遗忘。
赵从煊再提起当年的事,脑海中的记忆并不太清晰,他说得很缓慢,像是怕遗漏一些细枝末节。
说罢,小船上安静良久。
赵从煊低着头,不敢去看萧伯瑀的反应。
萧伯瑀也终于知道,当年长安城外的死士是谁豢养的。
若不是萧长则身手敏捷,险些便死于赵从煊手中。可他没办法去苛责赵从煊,当时的赵从煊没有兵权,相当于半个傀儡皇帝,为了自保去谋划这一切无可厚非......
他将赵从煊搂入怀中,轻声道:“待回到长安,陛下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无论如何,萧长则因那些死士而险些丧命。
赵从煊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忽地,他神色一愣,连忙问道:“你,你方才是说,回长安!”
“嗯。”萧伯瑀轻抚着他的发丝,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赵从煊又问,声音却弱了许多,“那我们呢......”
萧伯瑀只是轻轻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我不知道......”赵从煊神色还是有些不安。
萧伯瑀的指尖顺着他的发丝滑至后颈,他缓缓退开,缓声道:“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或者说,挚爱、良人,卿卿......”
月色朦胧,湖风掠过,将二人的发丝吹乱,又像是纠缠了起来。
浮生本无常,樽前酒一杯。酒坛倾倒在船板上,残余的酒液渗入木板,酒香弥漫。
小舟轻轻摇晃了一下,船舱内,赵从煊伏在萧伯瑀的身上,衣襟层叠散乱,他身体微微颤抖着,怯生生地想要退开。
萧伯瑀的手扣在他的腰间,指腹轻轻摩挲着,却并未着急继续,而是俯身含住了他的唇,轻柔地厮磨着。
酒香在唇间弥漫,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萧伯瑀忽然停下,凝视着赵从煊迷离的眼睛,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里没有其他人。”
赵从煊愣了愣神。萧伯瑀俯身含住他的耳垂,扣在他腰间的手却突然用力。
下一刻,船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赵从煊轻轻喊了一声疼,委屈地抬眸看他,却只是亲了亲他的下颌。
萧伯瑀心头一软,他低声轻哄着,可身体的反应愈烈。赵从煊小声控诉,身体却没有半分抗拒,他双手紧攀着萧伯瑀的肩颈,任由身体沉沦于痛楚与欢愉中。
明月隐于浮云后,周遭越发昏暗,只余烛火摇曳,起起伏伏、明明灭灭。
赵从煊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地喊着他的名字,又似乎难以忍受般索吻,像是乞求一丝怜爱。
良久,赵从煊呜咽着咬了一口他的肩膀,紧绷的腰身如被霜雪压弯的翠竹,在雪花被拂去后,发出一道的沉吟声。
第86章 改制
两个月后, 扬州城秋意正浓,梧桐叶落,金风细细。
一纸诏书传来扬州, 命萧伯瑀返回长安,官复宰相, 并加授大司马之职,总揽军政大权。
诏书既下, 朝野震动。萧氏一门权倾朝野, 军政之柄尽握掌中。坊间遂有传言:萧与赵共天下。
此言一出, 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然而, 对萧伯瑀而言, 权位已非他所求。
他太清楚, 这纸诏书是赵从煊能给的, 最厚重的补偿。但他更明白, 这份补偿背后,必为后世留下无尽的猜疑与揣度。
启程回长安的前一晚, 萧伯瑀将人搂在怀里,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腕,沉默许久, 他才缓缓开口道:“王横此人,德才兼备,忠诚正直,陛下可委以重任。”
赵从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缓了许久,并不明白他此时说这句话的意思,但既然他已经将权柄交由萧伯瑀, 那他想要调度官员,他不会干涉。
“好,那便依你所言。”赵从煊嗓音微哑,带着几分倦意,却仍下意识地往萧伯瑀怀中靠了靠。
萧伯瑀见他应下,微微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低声补充:“尚书台总揽政务,乃国之机要,王横可兼任尚书令,主理天下政事,为陛下分忧。”
赵从煊闻言,睡意散了大半,抬眼望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尚书台的设立,本就是为了制衡宰相府的权力。
在萧伯瑀被贬后,王横便死守在宰相府中,但随着权力的倾轧,宰相府成了有名无实的存在,这反倒成了王横仕途上的绊脚石。以王横的资历与才干,他本可走得更高。
虽然说,只要萧伯瑀回来,随着权力的交换,宰相府自然会重新掌握实权。
但萧伯瑀已经志不在此,对一个王朝而言,最重要的便是人才,对于返回长安后要做什么,他已另有想法。
“宰相一职,权柄过重,尚书台分其权,却又导致政令多出,相互掣肘。”萧伯瑀缓缓道。
这个隐患在设立尚书台时便已显露,只是因他罢黜而暂时隐匿。如今他若回朝,这矛盾必然会再次激化。
赵从煊脱口而出:“那便废除尚书台......”
话落,他又忽然意识不对劲,若萧伯瑀主张废除尚书台,就不会举荐王横任尚书令了。
他转过头看向萧伯瑀,瞳孔微缩,声音有些发紧,“你是想......废除宰相府?”
“嗯。”萧伯瑀的确有此想法。
赵从煊猛地坐起身来,锦被滑落,露出的肌肤沾了些凉意,他却浑然不觉,神色满是惊愕,“为什么?”
萧伯瑀拢了拢他的衣襟,轻声道:“宰相制承袭上千年,一直存在着一个隐患,政令的起草到执行,均由相府决断。”
古往今来,朝代更迭,一旦相府腐败或是起了异心,极易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原因正是相府的权柄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