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唇角微微扬起。她放下茶盏,目光缓缓看向席间众多女眷,最后落在位置靠前的陈巧儿身上。
“巧儿,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温声道。
陈巧儿闻言,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神色便缓了过来,莲步轻移,走到太后身旁。她低垂着头,面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隐约可见其下的疤痕。
“巧儿是陈太尉的侄女,性子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后拍了拍陈巧儿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惜,“只是命苦了些,前几年不慎伤了脸,但哀家瞧着,实在是觉得怜人,不如接入宫中如何?”
赵从煊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太后笑了笑,又看向萧芷嫣:“萧家姑娘也过来。”
萧芷嫣起身,步履从容,裙裾如碧波微漾。她走到太后面前,盈盈一礼,姿态优雅大方。
“芷嫣出身书香门第。”太后满意地点头,看了看萧伯瑀,随后道:“萧家的女子更不用多说了,一看便知是饱读诗书,蕙质兰心,知书达礼。”
萧芷嫣微微一笑,声音清润:“太后过誉了,臣女愧不敢当。”
赵从煊微微抬眸看向她,眉眼中的确和萧伯瑀有几分相似,只一瞥,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仍是点了点头,“嗯。”
见状,太后又接连介绍了好几位大家闺秀,赵从煊皆一一应和,态度温和却不见热切。
萧伯瑀静立一侧,他目光低垂,指尖在袖中越发收紧。太液池畔的丝竹声、太后含笑的话语、女眷们的谢恩声,皆如隔了一层雾,变得模糊。
他缓缓看向池中的荷花,灼灼的红,艳丽的粉,刺目的白……
这一场赏荷宴,满堂皆欢。
赏荷结束后,养心殿内。
殿内二人沉默良久,赵从煊在等萧伯瑀一个解释,而萧伯瑀迟迟没有开口。
女眷入宫,背后是朝堂上的势力争斗。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赵从煊开口问道。
萧伯瑀跪下身来,低声道:“陛下初登大宝,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而陈氏手握兵权,如日中天,陛下可借此机会,将各家势力纳入掌控。”
赵从煊紧紧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纳她们入宫?”
萧伯瑀微微颔首。
骤时,殿内一片沉寂,只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赵从煊站起身,缓步朝他走来,而后半跪在他身前。
见状,萧伯瑀心头一震,却见赵从煊伏在他的怀中。
“陛下……”他声音微哑,目光落在赵从煊近在咫尺的眉眼上,却又瞬间移开了眼神,他只怕自己下一刻,不顾大局,就要收回方才的话。
赵从煊凝视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神色有些委屈,“你抱一下我。”
萧伯瑀指尖微颤,却仍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缓缓道:“陛下是天子,后宫之事,关乎朝局,臣请陛下权衡利弊,以江山社稷为重。”
声音透过胸膛传入耳中,赵从煊仰起头,像从前那样,轻轻地亲了一下萧伯瑀的下颌。
“陛下……”萧伯瑀喉结滚动,声音低哑,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
赵从煊眸光微微黯淡,他将脸更深地埋入他的衣襟。
年轻帝王的声音闷闷传来,带着几分少见的任性,“那我们呢……”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入萧伯瑀的心脏。
“臣……永为大晟臣子,此生定竭尽全力辅佐陛下,为社稷之安,万死不辞。”萧伯瑀字字凝涩道。
他告诫着自己,要做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目光却无法控制看向了赵从煊的眼睛,下一刻,手却不由地轻抚上他的脸颊。
“陛下,请以江山社稷为重……”萧伯瑀再次道,声音却失了往日的冷静。
赵从煊盯着他看了许久,良久,他终于垂下了眼帘,“好。”
听见他的妥协,萧伯瑀理应觉得放下心来才对,可实际上,在前一刻,不可否认地,他想听到的是另一个回答……
赵从煊缓缓退开,道:“如你所愿。”
多年来的克己复礼,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萧伯瑀忽而倾身上前,一把扣住赵从煊的手腕将人拽回怀中,另一只手已经抚上对方的后颈。
这个吻不同往日的温柔缱绻,似要占有他全部的气息,近乎凶狠而强横。
唇齿交缠间,隐约尝到一丝血腥味,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吻。
“萧……唔……”赵从煊的声音被尽数吞没,他起初还试图推开,却在气息交缠中软了腰肢。
萧伯瑀的手覆上他的腰间,而后将人更深地揽入怀中。
二人之间,从未经历过这般激烈的亲吻,很快便气息紊乱,赵从煊伸出双臂,攀附着萧伯瑀的肩膀,而后回应着。
当萧伯瑀终于松开他时,两人都气息粗重。
“你……太过分了。”赵从煊的唇瓣红艳,眼中水光潋滟。
萧伯瑀用指腹擦去他唇角的血迹,“臣知罪。”
说着,却再次低头,轻轻覆上他的唇。
萧伯瑀的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在他颊边轻轻摩挲,带着安抚的意味,唇瓣相贴,辗转厮磨,温柔而缠绵,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缓缓地、珍重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萧伯瑀稍稍退开一点,额头相抵,低声道:“陛下……”
第33章 明争暗斗
半个月后, 陈氏、萧氏等一众世家女子入宫,但却迟迟没有立皇后之位。
众人都在猜测,这个位置会是谁家争先。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金銮殿上, 御史台弹劾大司农程勉之贪墨国库,渎职枉法。
朝臣面面相觑, 哑然无声。
大司农程勉之为人正直,这是有目共睹的, 要说他贪墨国库, 实属让人不敢置信。
但只要稍微细想, 便能猜出,这是太尉陈威在敲打他。前些日子, 因为永安公主一事, 程勉之在朝堂上公然得罪了陈威。
如今陈威位高权重, 又有‘证据’在前, 朝臣们明哲保身, 没人敢为程勉之求情。
金銮殿上,空气仿佛凝固。
“陛下。”萧伯瑀持笏出列, 沉声道:“程大人位列九卿,兹事体大,臣请陛下恩准, 彻查此事,以示公允。”
陈威冷哼一声,“证据确凿,若不严惩, 何以正朝纲?”
殿中群臣噤若寒蝉。
自赵从煊继位后,陈威借着拥立之功,权势日盛, 如今陈氏女入宫为妃,陈氏在长安城内可谓是横行霸道,一手遮天。
朝中看不惯陈氏之人,便将希望寄托在宰相萧伯瑀身上。
陈氏与萧氏之间的暗流涌动,在大司农程勉之一事上爆发了出来。
程勉之的妻子可是当今圣上的姐姐,也是皇亲国戚,陈太尉这是杀鸡儆猴,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倘若连宰相萧伯瑀都无法保住贤臣,那朝堂中的势力必定往陈氏倾斜。
萧伯瑀缓缓看向陈威:“太尉所言有理,依大晟律法,贪赃枉法者必要严惩。正因惩戒之重,定罪才更要谨慎,更何况,程大人身为大司农,有功于社稷,岂能因一面之词而定重臣之罪?若人人如此,朝堂岂不人人自危?”
闻言,陈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寒声道:“那依萧大人所言,应做何处置?”
“此事关系重大。”萧伯瑀道:“臣请陛下,暂将程勉之压入诏狱,着令宰相府、御史台、大理寺共同会审,不得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