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日,恒王的死便有了结果,是一个刺客在恒王酒中下毒,而那刺客也吞毒自尽了。
皇帝为表哀思,准其幼子继承爵位,并派监察史辅佐幼主。
一个月后,永顺二年,二月中旬。
长安乍暖还寒,又一道惊雷震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梁王谋反了。
确切来说,梁王有谋反之心,尚未有谋反之实。
梁王乃先帝同胞亲弟,少时,先帝甚至与之同食同寝,后将其封王至战略要地。
先帝在时,要说梁王谋反,属实无稽之谈。
可现在不同,梁王年纪大了,无论是不是头脑一时昏聩,还是另有缘由,梁王谋反一案板上钉钉。
因为,揭举之人是梁王亲信,证据确凿。
皇帝震怒,赐梁王自尽,剥其爵位,封地归还,子孙贬为庶人。
要说恒王之死,梁王谋反都有理有据,那燕王的死才是诡异。
先帝众多子女中,燕王自小爱习武,因此也深受先帝喜爱,未立太子前,朝中不少大臣还是燕王一党。
不过从古至今,太子之位向来是立嫡不立长。
燕王身为长子,但无夺嫡之心,为人忠厚老实,自愿请命镇守疆土。
而现在,燕王死了,是病死的。
又半个月后,一把大火将长乐宫偏殿烧了个半毁。
九皇子赵承焕因为年幼,还不足十岁,因此一直住在太后的长乐宫中,这一场大火恰好波及九皇子所在的偏殿。
虽然宫女太监极力救火,但九皇子还是不幸葬身火海,其母妃死死抱着那具烧焦的尸体不让别人碰。
不久后,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至此,在先帝的九个子女中。
大皇子燕王,疾薨;三公主嫁予大司农程勉之;
四公主,三岁时夭逝;五皇子恒王,暴薨;六公主,年十六,封昭华公主,现居长乐宫偏殿;
八公主,年十二,封永安公主,现居长乐宫偏殿;九皇子,薨。
只有七皇子赵从煊,现居宫外皇子府中。
第3章 北狄来犯
永顺二年,春三月,梨花开。
天色未明,几道身影快马加鞭朝长安城门驶去,为首的是驻守北狄边境的军需官苏明远,他手持军令,喝声道:“开城门!”
马蹄声穿过朱雀街道,周遭之人纷纷探出个脑袋,夹耳低声讨论了几句后,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皇宫,宣政殿。
军需官苏明远单膝跪地,拱手行礼,“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斜倚在榻上,眼周微微泛青,神色不耐烦道:“什么事?”
“启禀陛下,北狄蛮寇自去年寒冬以来,屡次犯我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军需官高声痛斥蛮寇行径,随即声音变得艰难,“如今我军将士粮草将尽,兵器破损,若再无军需补充,实在难以为继……”
皇帝神色微变,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片刻后,开口道:“……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如今国库吃紧,不如这样,让将士再忍耐些时日,待秋税收上来后,朕再派人分拨军饷过去。”
“臣等得,边境的将士等不得啊!”军需官面色惊愕,声音都在发颤,“我军与北狄之间的大小战事打了数回,北狄一直虎视眈眈,一旦边境失守,边关百姓将流离失所,数顷良田拱手让给北狄蛮寇,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说着,高大魁梧的军需官落下泪来,“陛下!陛下三思啊!”
皇帝看着心烦,摆了摆手,“传众卿来宣政殿议事。”
不多时,文臣武将鱼贯而入,齐聚宣政殿。
太尉陈威走在最前,宽大的朝服下,肥胖的身躯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
他刚踏入殿门,便感受到皇帝冰冷的目光,陈威躬身行礼,小心问道:“陛下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他猛地一拍龙案,怒声道:“你身为太尉,边境军饷告急,你不知情?”
陈威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他慌乱地擦了擦汗,眼神飘向站在文官首列的宰相萧伯瑀,踌躇道:“边境之事……此前已经多次上呈奏折……这……萧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军需官握紧了拳头,狼视般盯着萧伯瑀。
萧伯瑀缓步出列,声音不疾不徐,“两个月前,臣与大司农确实已下发敕令,限期一个月内,拨调粮草、兵器甲胄和五百万两白银运往漠北。”
他的目光缓缓看向大司农程勉之,似乎也很不解,这份军需为何迟迟不到北境。
据萧伯瑀所知,大司农程勉之为人正直,不像是会暗中扣下军饷之人。
程勉之微微上前,目光虚虚地瞥向皇帝,欲言又止。
军需官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跨到程勉之面前,魁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人笼罩住。
他痛斥道:“程大人!边境将士忍饥挨饿,誓死杀敌,为的就是守我大晟疆土,请程大人莫要让将士寒心啊……这批军饷究竟在哪?”
程勉之抬起头,声音如一道惊雷劈下,“这五百万两……被调往骊山,修建甘泉宫。”
修建甘泉宫,是一个多月前皇帝突然下的诏令,恰巧就在军饷准备运往漠北的前两天。
一瞬间,空气凝滞,殿内安静得可怕。
皇帝的脸色阴沉,冷声道:“那就再调五百万过去。”
“回陛下,国库吃紧,实在是难以再拨出五百万两……”程勉之道:“臣,恳请陛下停止修建甘泉宫,调拨银两以解边境之危。”
皇帝沉默不语。
此时,御史大夫石正微微躬身,缓声道:“臣有一计,既可解军饷之急,又可护我大晟疆土。”
皇帝面色稍缓,“说来听听。”
“请公主入嫁北狄,两国结盟,边境便可撤军。”御史大夫说道。
军需官虎目圆睁,怒目道:“荒谬!北狄蛮寇贪得无厌,和亲之策,只会助长北狄士气,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大晟怕他们了!”
“更何况,公主乃金枝玉叶,怎可嫁给蛮寇受苦。”军需官气得脸色涨红,“我们大晟兵强马壮,只待粮草充足,终有一日必定能攻下北狄。”
皇帝却道:“石大人说得不无道理。”
在场之人,没有人听不出皇帝的意思。
这仗,不打。甘泉宫,要继续修建。
就在各大臣商议是否要用和亲之策时,萧伯瑀开口道:“臣认为,和亲终非良策,我军应主动开战。”
“其一,北狄有内忧之患,北狄王庭可汗年迈,膝下仅有二子,这二子常年内斗不休,我军若主动开战,可进一步瓦解北狄王庭。”
“其二,北狄是草原上的王庭,最赖以生存和最重要的军资就是战马,如今正值春夏交际,是牲畜发情交合的繁衍节点,一旦战火燃起,更加重北狄的损失。”
“此战,我军必胜。”
话落,殿中陷入短暂的沉寂。
军需官苏明远怔怔地望着萧伯瑀挺直的背影,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原以为朝中尽是贪生怕死之辈,没想到这新上任的宰相竟有如此胆识。
这不禁让他感慨,不愧是萧家之辈。
“陛下!”军需官苏明远突然单膝跪地,声音变得坚定,“萧大人所言极是!此时正是我军一举攻破北狄的良机。”
御史大夫石正瞥了一眼萧伯瑀,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深知皇帝的圣意,腰杆又挺直了几分,道:“和亲自古而有之,我大晟乃礼仪之邦,以柔德化解干戈,边关将士可归家与亲人团聚,数万百姓免遭涂炭。”
说着,他质问起萧伯瑀,“都说萧大人文韬武略皆通晓,难道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军需官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