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年迈昏聩,实在不堪大任,还望陛下允准臣辞官归田。”林向松颤巍着伏首。
赵从煊缓缓道:“林大人急着辞官归田,莫不是忘了一个人。”
林向松一愣,他若是辞官离开了长安,那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他的女儿了。
他的女儿,还幽居冷宫,生死未卜。
“陛下……”林向松微微抬头,背上沁出一身薄汗。
赵从煊淡淡道:“先帝后宫嫔妃无数,长期幽居深宫,实非仁政之道。”
赵从煊此话便是表明,他已有遣散先帝后宫嫔妃之心,那林向松的女儿,自然也在其中。
“陛下的意思是……”林向松又惊又喜般抬起了头。
赵从煊拿起案上的奏折,缓步朝着林向松走去,随即递到他面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辞官之事,还望林大人莫提了。”
林向松面露犹豫。
“嗯?”赵从煊轻声道。
林向松身形一僵,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皇帝,却在触及他眼神的刹那低下了头,他重重叩首,“臣……谨遵圣谕。”
第46章 夺权之争
八月的风已褪去暑气, 萧府后院的桂花开了,碎金似的缀满枝头,香气浸透了整座宅院。
萧夫人最爱的便是桂花, 每年生辰宴上都要取这些桂花,亲手蒸桂花糕, 又或是酿制桂花酒,待来年这个时节, 便是酒香最浓郁的时候。
萧家照例不喜欢铺张, 只邀了几位旁亲, 权当是寻常家宴。可这消息不知怎的还是传了出去,天刚蒙蒙亮, 便陆续有人来访送礼。
寻常人不过是送一些燕盏、山参、茶砖, 却不妨有人明里暗里送田地, 送金银, 这些说不好是粗心大意还是政敌有意而为之。
萧父看得头疼, 以防万一,索性谁的礼也不收了。
为了等萧长则回来, 萧府的家宴特意安排到了晚上,萧伯瑀也正好处理完政务后回府。
酉时至。
萧伯瑀刚要起身回府,便见皇帝派人前来, 来的人是赵从煊身边的太监,小酉子。
“陛下有何吩咐?”萧伯瑀开口问道。
小酉子笑着上前,随即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躬身将锦盒呈上, “陛下听闻萧夫人诞辰,特命奴才送来贺礼。”
不去萧府送礼,便是不想声张。
萧伯瑀接过锦盒, 刚一打开盖子,便觉眼前光华流转。只见一颗径寸明珠静静卧在锦缎之中,通体莹润如月华凝聚,在周遭的暮色中泛着柔和的珠光。
这般品相的明珠,是南海明月珠,稀世珍品。
萧伯瑀一怔,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合上盖子,温声道:“此物太过贵重,臣恐母亲受之有愧,还请代我向陛下谢恩,但恕臣不能收下。”
小酉子似乎早有预料,早在出宫前,赵从煊便嘱咐道:“倘若他不肯收下,那便说,这不是朕赏赐的,而是......我的一点心意。”
“......萧大人,您若不收,奴才回去可没法交差啊。”小酉子将赵从煊的话一一转告,还不忘瞥向萧伯瑀的神色。
萧伯瑀眸光微动,终究没有再推拒。小酉子见他收下,便连忙躬身告退。
暮色渐沉,萧府内灯火渐次亮起。
萧伯瑀踏入府门时,便见萧母笑着迎来,“伯瑀回来了。”
她余光又瞥向门外,却并没有见到另一道身影,眸光不由地露出失望之色。
确信萧长则没回来后,萧母便招呼着旁人入席。
萧伯瑀走到一边,朝田安问道:“长则还没回来?”
田安摇了摇头,神色也是颇为不解,他小声道:“按理来说,下午时就应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呸!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田安连忙说道:“许是二少爷在路上耽搁了,小的这就去城门守着。”
说罢,他便快速朝后门而去。
萧伯瑀眉头微蹙,萧长则给他回的书信中,还说着要赶着回来给母亲贺辰,怎么会这么晚还没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
宴席散去,萧长则没有回来,田安也没有回来。萧母脸上的失落难以掩藏,去年这个时候,萧长则说是剿匪,才没空回来庆贺,今天也没有说什么原因。
庭院内,萧母又失落,又担心。
萧伯瑀缓步走近,轻声唤道:“母亲。”
萧母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勉强露出笑意,“怎么了?”
萧伯瑀从袖中取出那个锦盒,轻轻放到萧母面前。
“这是......”萧母神色微诧,她缓缓打开,只见莹润的珠光流转,似乎将周围衬得愈加明亮。
她倏地合上锦盒,神色变得凝重,今早一些人欲送金银,都被萧父打发回去了,萧伯瑀手上这颗明珠从何而来。
萧母将锦盒推回他面前,声音微颤:“这明珠是谁送的?”
萧伯瑀思忖片刻后,才缓缓道:“这是......他送的。”
这份贺礼并非是以君臣之礼相送,仅仅是他,而已。
“她......她?”萧母神色微疑,待反应过来时,愁眉顿展,她连忙追问道:“是她!你那个心上人?”
萧伯瑀轻轻颔首。
“哎哟......”萧母顿时乐开了花,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着,口中却不住地道:“这贺礼也太贵重了。”
说着,她抬头看向萧伯瑀,语气藏不住的欢喜,“那孩子喜欢什么,我得好好准备一些见面礼才是。”
见萧伯瑀怔愣,萧母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了,便回房准备翻找一下陪嫁品,看看哪些适宜送给未来儿媳妇的。
忙活间,便也就将萧长则的事情抛之脑后。
深夜。
田安急急忙忙来到院中禀报:“大少爷,不好了!”
萧伯瑀放下书,连忙起身问道:“有长则的消息了?”
“二少爷他......”田安跑得急,上气不喘下气的,“二少爷他受伤了!”
萧伯瑀神色一凛,“他在哪?”
田安连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萧长则在回来途中,见一队行迹诡异的人朝着林中深处去,这可是在天子脚下,这些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百姓。
萧长则便暗中跟了上去,果然让他发现了端倪,在城外西郊的一处密林中,至少有几百人在操练,看架势像是军队,可行头却截然相反。
只刹那间,萧长则便反应了过来,这是有人在私养死士。
私养死士,形同谋逆,其罪当诛。
但很快,他的身影便被人发现了,一支冷箭直朝他命门而去,所幸他敏锐地察觉了出来,那支箭堪堪射在他的肩胛处。
萧长则忍着疼,策马赶回长安城内,为了不让萧母担心,他便在城中的客栈暂时住下。
客栈内。
萧长则赤裸着上身,拿起一旁的酒灌了一口,随即强忍着剧痛将酒水洒在肩胛处的伤口。
烈酒浇在伤口上的瞬间,撕裂般的痛楚顺着脊梁窜上头顶,他浑身肌肉猛地绷紧,额角青筋暴起,却仍强撑着去够案上的金创药。
“二少爷!”田安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萧长则咬牙抬头,只见萧伯瑀从田安身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