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萧长则嘴角勉强扯出个笑,脸上却煞白得可怕。
田安连忙接过二少爷手上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替他敷上。
“你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萧伯瑀紧皱着眉头。
萧长则轻轻点了点头,“嗯。”
为了赶上萧母的诞辰,他特意一个人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有没有人看到你?”萧伯瑀又问。
萧长则虚弱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说罢,他苦笑道:“哥,我都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萧伯瑀神色稍缓,却不由地训斥道:“你这次太冲动了。”
他看向萧长则肩胛处的伤口,幸而那箭上没有毒。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这几天你就先呆在客栈里,田安会来照顾你。”萧伯瑀又叮嘱道。
“娘那边......”萧长则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母亲没有看到他回来定然很失望,可若是知道他受伤了,肯定会更加担心的。
萧伯瑀缓声道:“你没事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说,这几天你不要在长安城露面。”
“嗯。”萧长则重重点了个头,却不小心拉扯到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田安欲哭无泪,“唉哟,二少爷,您可别乱动啊......”
为了以防万一,萧长则留在长安养好伤势后,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安,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假装是从荆州传过来的。
萧母得知他受李都护看重,便放下了心,又回信叮嘱着他好生照顾自己。
............
十月末,长安下起了第一场雪。
今冬似乎格外的冷,远在北境的太尉陈威安营扎寨后,将朝中一位久经沙场的将领换成了自己的亲信,那人自然不服气,他痛斥太尉任人唯亲,以权谋私。
然而,此事的结果却是,这人被军法处置,原因是对太尉出言不逊。
这人戎马半生,从一个步兵,到屯骑校尉,立过的军功无数,最后却是如此下场。眼见军心不稳,太尉陈威立即向长安的皇帝请罪,可请罪的奏报上无一处是自己的过错。
皇帝赵从煊却没有对陈威施以惩戒,而是派人前往北境犒劳三军,明面上的旨意是:“今岁寒冬,将士戍边辛苦,特赐御酒、棉衣,以慰军心。”
这个人,要派谁?
宣政殿内。
赵从煊缓缓问道:“各位大人认为,此行派谁前去为好?”
萧伯瑀抬眸与之对视,神色却陷入了深思,陛下此举与他心中竟不谋而合,这是巧合,还是陛下有意而为之?
陈威远在漠北,这是一个极佳的时机,可以兵不血刃分割长安城中陈威的势力。
长安的禁军中,羽林军为孔岑所掌控,虎贲军为许寅所掌控,而陈威之所以还能如此嚣张,在于禁军的统领是陈威的手足,北军将领是他的女婿。
若要分化、甚至夺权,那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轻易开口。
“陛下,臣以为,此行当遣一位德高望重之臣,方能彰显朝廷对北境将士的体恤,御史大夫石正石大人素有清名,可担此任。”有人开口道。
御史大夫石正身形一怔,这是有人拿他当靶子啊,于是连忙道:“陛下,老臣年迈,恐难当此大任啊......”
殿内纷纷相议,最后是萧伯瑀推举羽林中郎将孔岑。
话一落地,殿内一静。
郎中令陈括紧皱着眉头,这莫不是又是萧伯瑀的诡计?
赵从煊眸光瞥了一眼萧伯瑀,他唇角不着痕迹地轻笑着,正欲答应:“好......”
“陛下,臣以为不妥。”郎中令陈括开口道:“孔小将军年纪尚轻,且从未去过漠北边境......”
旁人纷纷附和,陈括见状,便悄悄地打量着萧伯瑀的神色。
就在这时,有人顺势推举陈括。
闻言,陈括眉头一皱,似乎是感觉上了什么当。
赵从煊顺着朝臣之心,即刻下旨:北境将士戍边劳苦,朕心甚念。今特晋郎中令陈括为北境行军大都督,持节代朕抚军。
代天子抚军,这是莫大的殊荣。
第47章 离间
长安, 大雪纷扬。
冬至宴上,皇帝御赐的酒格外香醇,朝臣不免多喝了几杯。
赵从煊似乎不胜酒力, 便早早地退了席。
紫宸殿内,乐声悠悠, 觥筹交错,朝臣并未因为皇帝的退席而受到影响。
武将席的一方角落, 一个身形魁梧的身影闷声喝酒, 此人正是太尉陈威的女婿, 如今的北城将领,蔡术。
“蔡将军, 下官敬您一杯。”一朝臣举杯走来, 脸上已有了几分醉意。
那朝臣一饮而尽, 很快, 身边就有侍女为他续酒。
蔡术饮完酒后, 只有身旁的属官替他斟酒,烈酒入肚, 他的眉头不禁愈发烦躁。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蔡术的妻子,也就是陈威的女儿陈雁儿刁蛮跋扈, 不许蔡术与其他女子有来往,连府中的侍女也不许蔡术多看一眼。
蔡术心头愈加烦闷。
酒过三巡,一名侍女正端着酒壶在席间穿梭。她身着淡青色宫装,发髻简单挽起, 只插了一支银簪,在满殿华服中显得格外素净。她的目光不时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了蔡术身上。
那侍女步履轻盈地来到蔡术案前, 微微欠身:“将军可要添酒?”
蔡术抬头,正对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
属官连忙制止。
“退下”蔡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
属官是陈家的人,一时愣在原地,他低声劝道:“将军......”
蔡术却置若罔闻,他将酒杯推向侍女,声音柔了几分:“有劳。”
侍女唇角微扬,执壶的手纤细葱白,身上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幽香,她半跪在地,将酒盏举到蔡术身前,“将军,请。”
侍女续完酒后便退到一旁,并未与蔡术有其他交集。
然而,这件事还是被蔡术的妻子知道了,陈雁儿在府中大闹了一顿,甚至一时气急,拿起烛台就砸到蔡术的头上,所幸蔡术偏过了头,烛台只砸到了他的额角。
顿时,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刹那间,蔡术脸上的神色狰狞得可怕,他死死地攥着手,骨头咯咯地响着。
陈雁儿怔然一怵,随即怒喝一声:“你想做什么?!”
蔡术没有说话,他缓缓松开拳头,任由脸上的血迹滴落在地。
陈雁儿声音有些尖锐,“你!想打我是吗?”
“不敢......”蔡术低声道。
“你别忘了,你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爹!”陈雁儿呼吸变得粗重,说着,她的底气越发的足,“你当年不过是跟在我爹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现在当了个将军,就什么都忘了是吗?”
蔡术沉默着,什么也没说话。
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诡异。
陈雁儿将床上的枕头砸在他身上,“给我滚出去!”
两人不是没有过争吵,往常这个时候,蔡术便会顺着这个台阶,将枕头放回去,向陈雁儿认错。
但这一次,他没有,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雁儿睁大了眼睛,胸前剧烈起伏着,“好......好!给我滚!等我爹回来了,他不会饶了你的!”
蔡术闻言,脚步一顿,可最终还是离开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