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伦骤然看向周访,眉头紧蹙着,他上前一步,语气强硬:“陛下!臣对公主一片赤诚,还请陛下三思!”
此话可谓是盛势凌人,完全不把皇权放在眼中,却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赵从煊淡淡道:“永安意属为何?”
永安公主此时抬起头来,眸光如水,轻轻扫过孔岑,又迅速垂下眼帘,低声道:“孔将军忠勇仁义,臣妹……愿意。”
陈伦脸色铁青,这是第二次让他沦为长安城的笑柄。
无论各人心思如何,不日后,皇帝下旨,赐婚永安公主下嫁孔家,朝中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二件事是:
北城将领蔡术被妻子陈雁儿当众羞辱,并扬言要与他和离。
原因在于上元节那天,蔡术与营中弟兄在乐坊喝酒,雅间内丝竹声声,舞姬翩跹起舞。
蔡术闷头喝酒,一个舞姬不小心歪了脚,身体软倒了他怀中。
恰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踹开,陈雁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见此情景,她又怒又委屈,厉喝道:“蔡术!”
舞姬们四散而逃。
蔡术瞥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解释。
陈雁儿见他如此冷漠,心中怒火更盛,可她还是强压下怒气,哽着脸色道:“回府。”
“这酒尚未喝完。”蔡术终于回了她的话,却再无往日的顺从。
陈雁儿脸上挂不住,她声音几乎发颤,“你什么意思?”
雅间内一片死寂,营中弟兄面面相觑,无人敢插话,蔡术依旧沉默。
“我陈家待你不薄,没有我爹,你什么都不是——”陈雁儿嘶声道。
蔡术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够了!”
“怎么够?”陈雁儿冷笑道:“诸位都听好了!我陈雁儿要和蔡术和离,不是你休我,而是我陈雁儿......休了你!”
次日,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第三件事情是:
正月下旬,郎中令陈括从北境回长安时,途中偶遇雨雪交加,众人来到一处险谷躲避,正巧峭壁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在积雪重压下松动。
巨石轰然砸下,滚落过程中积雪裹着碎石砸下,众人躲避不及,顿时,峡谷内哀声遍起。
一块尖锐的岩石砸在陈括的右腿上,霎时间,骨头断裂。
当众人将陈括挖出来时,他的右腿已经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寒风中。陈括面色惨白,身体因剧痛而颤抖着。
消息传回时,皇帝特赦其修养好身体,再赶回来长安。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阳春三月,皇帝赵从煊染了风寒,且病症反复,一直缠绵病榻,政事上便全交给了宰相萧伯瑀。
皇宫,寝宫内,檀香浓郁。
萧伯瑀坐在床榻旁,眉头紧蹙着。
榻上之人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偶尔轻颤着,他脸上苍白,呼吸急促而浅薄,短短几日,他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一副病弱膏肓的模样。
萧伯瑀伸手轻抚着他消瘦的脸颊,触及微烫,他只轻轻碰了一下,又收回了手,生怕惊扰了病中昏睡的人。
“药来了!药煎好了!”小酉子端着药碗匆匆进来。
萧伯瑀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药碗。
小酉子一愣,神色有些迟疑,“萧大人,还是让奴才来吧......”
“我来照顾陛下,你先退下吧。”萧伯瑀什么也没有解释。
“是。”小酉子只好躬身退下。
萧伯瑀轻声唤道:“陛下,喝药了......”
又唤了几遍,赵从煊才缓缓睁开眼睛来。
萧伯瑀试了试汤药的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榻上的人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他舀了一勺药汁,轻轻送到赵从煊唇边。
赵从煊身体虚弱,他轻咳一声,褐色的药汁从他唇角溢出。
萧伯瑀放下药碗,用手帕擦去他唇角的残渍,随即含了一口药汁,俯身以唇相渡,苦涩的药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如此反复,一碗药喂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陛下病疾为何反复无常?”萧伯瑀责问太医院,可太医们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们开的药大体相同,并没有异常之处。
按理来说,一个小小的风寒,几日便能痊愈了,可陛下这病一拖就是大半个月。
而且,有种愈发加重的样子。
萧伯瑀忙于政务,并不能时常入宫伴陛下左右。
每次入宫,便只静静地陪在榻上,偶尔说些朝中之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冀州传来了异动,尉迟诀得知皇帝病重,似有卷土重来之意。
眼下,各地正休养生息,若是此时交战,定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朝堂上,陈伦一派主张出兵,一举剿灭反叛军。
长安兵权的转移对陈氏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为了稳固权势,陈氏如今急需一场能足以扭转局面的军功。
三军兵权尚在陈威手中,而皇帝病重,陈伦主战,朝中之人几乎没有反对的余地。
四月下旬,皇帝封陈伦为上将军,率八万大兵夺取冀州。
冀州边境,烽火连天,百姓弃田而逃。
陈伦攻势极猛,八万大军压境,先锋营以火矢开路,箭雨如蝗,黑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
尉迟诀占据险要之地,坚守不出。
几轮攻占下来,陈伦不仅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营中弟兄更是士气萎靡。
更重要的一点是,朝中粮草并不足以支持他们僵持数月。
在这个时候,一封讽刺陈家背信弃义的信迅速传遍了军中。
信上是尉迟徽与陈威早有约定,双方互不打扰,可陈家现在背信弃义,早忘了几年前的约定。
“无稽之谈!”陈伦怒喝一声。
又召州郡各地的兵马包围冀州,势必要斩下尉迟诀的头颅,以正人心。
而尉迟诀的对策就是死守不出,并派人在州郡各地散布谣言。
不出意外,消息自然也传回了长安。
病中的赵从煊挣扎着起身,亲自写了一封安抚军心的诏书,大意是:这都是反贼的离间之计,朕相信太尉,相信上将军。
有了这话,军中犹如吃了定心丸。
与此同时,皇帝还下令,命朝中几位沙场老将相助,凡事听取上将军之意,不可擅自行动。
陈伦为了尽快拿下冀州,行事往往过于鲁莽,虽攻下了两座城池,却也损兵折将后,实在称不上大胜。
随行的老将纷纷称赞陈伦,只道自己数十年的征伐,不足上将军半个手指头。
陈伦面色自傲,便随口问了几人对战事的看法,那几人道:“末将全听将军之令。”
听从陈伦的结果便是,一场以多打少的战役,陈伦大败,退兵十里。
皇帝没有降罪陈伦,只不痛不痒地贬黜了他身边的属官。
八月,陈伦集结大军再度攻城,几方兵马压境,尉迟徽现身城中表明身份,以此来证实,他尉迟徽没有死,是陈威欺瞒了天子。
顿时,军心浮动。
“他是假的!”陈伦厉喝一声:“尉迟徽早就死了,今天,尉迟诀我要杀,你这个假的尉迟徽我更要杀!”
朝中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尉迟徽,有皇帝诏令在前,众人很快便相信了陈伦的言辞。
尉迟徽皱了皱眉头,随即又令人将另一个人带出来。
而这一个人,正是陈威幼子,陈易。
陈易全身被绑着,口中还塞了一团布条,尉迟徽取下他口中的布条,命他开口说话。
即便不用尉迟徽下令,陈易便已嚷着道:“二哥,救我!”
陈伦紧皱着眉头。
尉迟徽又道:“陈伦,你该不会以为,这小子偷偷给你们传书信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