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在萧伯瑀身边多年, 竟对这个问题也是一无所知。
他隐约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大少爷休沐日时总会与人相约, 还不许他跟着。后来,田安无意中从萧夫人口中得知,大少爷已有心悦之人,田安盼啊盼,也没盼到大少爷将人娶入府中。
此次,大少爷被贬岭南,也没见到那女子来送他一程......
正在写招安令的萧伯瑀头也没抬,“你问这个做什么?”
田安只好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可待他说完,萧伯瑀也没什么反应,他淡淡道:“将这招安令张贴出去。”
“啊?没了吗?”田安还等着他说下文呢。
萧伯瑀笑着道:“你还想听什么?”
田安小声道:“大少爷,从前在长安时,您就忙于公事,现在到这里了,您好歹歇一歇,这俗话说,山高皇帝远,陛下一时也管不到这边来......”
田安本意是想让萧伯瑀多加休息,可他说完后,却见萧伯瑀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大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田安说完后,也觉得这句话不妥。
萧伯瑀忽然道:“嗯,我知道。”
田安却觉得他脸色不对劲,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萧伯瑀便起身往外走去。
“大少爷,您要去哪?”田安连忙问道。
萧伯瑀脚步一顿,他抬头看向天际,轻声道:“或许......你说的对。”
山高皇帝远......
岭南距长安四千余里,一封家书也要近两个月才送到。
这半年来,萧伯瑀刻意忽略心底的那一个人影,却也无数次午夜梦回,恨也好,怨也罢。
或许,真的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
就在此时,袁山从外面回来,他身上被人塞了不少女子的香囊,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田安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有这癖好呢。”
“我没有。”袁山面色涨红,他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可长得倒像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而且模样俊俏,平日里总是一副冷脸,反倒更引得女子倾心。
这恰逢乞巧节,从一早上,袁山就被不少女子含情羞涩地赠送香囊。
有胆子大的,甚至一次送两个。
萧伯瑀亦是忍俊不禁,岭南的乞巧节和长安相差无几,早早地,街头巷尾便挂满了花灯。
华灯初上,街道上热闹非凡。
萧伯瑀换了一身素色常服,田安和袁山跟在他身旁,几人去了一处较为少人的茶楼。
刚坐下不久,茶楼便陆续进来了数十人,这些人都在萧伯瑀几人不远处落座。
袁山眉间一冷,他看向萧伯瑀,压低了声音:“这些人不对劲。”
“是青萝山的山匪。”萧伯瑀轻声道。
萧伯瑀这县令刚上任没多久,便带人将此地最大的匪帮,也就是盘踞在青萝山上百人的匪帮剿了。
这些匪帮长年欺压百姓,劫掠商旅,早已成为当地的一个毒瘤。
萧伯瑀多次派人前去交涉,承诺若他们愿意接受招安,为朝廷效力,便可从轻发落。
然而,他们非但不听,而且将衙门派去的人打了一顿,明晃晃地挑衅官府。
萧伯瑀便果断下令,一来请岭南节度使派兵围剿,二来下达最后招安通令。
可没想到,好几个愿意招安的人,人还没走出青萝山,便被匪首抹了脖子。
如此一来,其他人便不敢再有这个想法。
为了百姓的安危,萧伯瑀只能选择派兵镇压。
可他的调兵文书迟迟没有回信,萧伯瑀换了好几个送信的人,可都没有下文。
在县尉的暗示下,萧伯瑀才知道,这岭南的节度使大字不识几个,是永顺年间花了重金买官上来的。
即便后来,宰相府下令严查各地官员政绩,但岭南这个地方,一向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这时的萧伯瑀才知道,什么叫山高皇帝远。
无奈之下,萧伯瑀只好以官府名义招募游侠,又亲自带队清剿匪帮。经过几个月之久,终于将天峪县最大的匪帮剿灭,但仍有不少漏网之鱼从战乱中逃跑出去了。
今日,萧伯瑀出门时恐怕就被盯上了。
“大少爷,我掩护你!”田安急切地说道。
话音未落,邻桌一壮汉猛然掀翻木桌,从腰间拔出剑便直劈而来。
袁山纵身挡开刀刃,茶楼顿时大乱。
“狗官!今日就拿你的头祭我兄弟!”数十人同时站了起来,朝着萧伯瑀几人步步紧逼。
袁山挡在身前,他的眉间冷意更甚,喉间低低地溢出两个字:“找死。”
话音未落,袁山反手抽出腰间软剑。
“铮——!”的一声,刀剑相击,那壮汉竟被震得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田安抄起长凳横扫,将几个扑来的匪徒砸翻在地。
就在打得激烈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女子清悦婉转的声音:“掌柜的,我来讨一杯水喝。”
此时茶楼掌柜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哪敢应声。
茶楼上打斗的动静就没有停下,女子却像是听不见一样,她又重复了一遍:“掌柜的,劳烦一下,我来讨一杯水喝。”
茶楼掌柜轻甩着手,示意她尽快离开。
可女子却紧皱着眉头,她从衣袖里堪堪掏出了全部的铜钱,只剩十枚铜钱了,她心疼地将两枚铜钱放在柜子上,“来一壶茶水。”
茶楼掌柜也是一阵无奈,这哪是钱不钱的问题,他趁着楼上没人注意,便连忙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姑娘,您快点离开这里吧,免得——”
话音未落,一个壮汉被人一脚从楼上踹了下来,恰好砸在女子身旁。
茶楼掌柜顿时心脏一停,可别多搭上一条人命啊......
那壮汉被他们这两人看见如此狼狈的模样,霎时间恼羞成怒,他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大刀,便猛地朝掌柜的劈去。
茶楼掌柜面色煞白,而就在大刀劈下的瞬间,女子忽而抄起一旁的算盘挡下。
算盘被大刀砍成两节,算珠子滚落在地,女子皱起眉头,顺势一脚踢在壮汉的后膝上。
壮汉踉跄后退,恰巧踩在算珠子上,身形不稳,顿时摔倒在地。
而这个时候,楼上胜负已分。
这些匪帮的人平时只靠着蛮力横行霸道,袁山动手即杀招,渐渐心生怯意,不少人连滚带爬从楼上跳了出去。
萧伯瑀几人从楼上下来,那壮汉还想挣扎,袁山便已一剑刺穿他的掌心,将他的手钉在地板上。
蓦地,那壮汉痛呼出声,随即连声求饶。
茶楼掌柜胆战心惊的,还以为是江湖中人来寻仇的,定睛一看,这不是他们天峪的新任县令吗?
听说之前县令带人剿了那恶贯满盈的匪帮的老巢,今日恐怕就是那些人来寻仇的。
“县令大人......”茶楼掌柜颤巍巍上前,这茶楼的桌椅都砸毁了,那些匪帮的人肯定不会赔偿的,他便只能认栽了。
萧伯瑀轻轻颔首,旋即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子上,“若这些人还来寻仇,可到衙门报官。”
说罢,他便让田安回衙门唤差役来,将这些匪帮的人全部送回去。
“是,是......”茶楼掌柜连忙应是。
一旁的女子忽地捂住了小腹,脚下差点没站稳倒在地上。
所幸,茶楼掌柜扶了她一把,“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摇了摇头,“没什么事,这几天肚子老是不舒服,对了,掌柜的,给我上一壶茶水。”
可话刚说完,女子倏地晕了过去。
“诶?!!”茶楼掌柜惊呼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