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相伴,着实可怜。
倘若自己能伴随左右呢?
裴瓒微微蹙着眉,许是谢成玉说的话给他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他总觉得不能和沈濯深交。
相伴这种事,更是从心底觉得不能。
不是不行,是不能。
不该……
“小裴大人?”
恍惚中听见有人叫自己。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觉得是沈濯去而复返。
他愣了片刻,睁开疲乏的双眼,床幔之内昏暗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模模糊糊似在梦中。
正要翻身回应,余光瞥见床幔外伸进了一只手,压住他的肩,从背后贴近,紧接着双手穿过身下绕到前胸,紧紧地拥住他。
裴瓒没有任何反抗,任沈濯冒犯。
只是对方浑身的寒气,由指尖传到他的衣衫里,冷得裴瓒直颤。
裴瓒眼皮微阖,嘴唇被冰凉的手指摩挲着。
“好凉。”他只是陈述,没有抗拒。
“在楼下等了好久,没想到小裴哥哥心宽,就这么睡了。”
幸亏前胸是热的,带着躁动的心跳,贴紧裴瓒的后背,心意相抵。
裴瓒咬住手指:“我没睡。”
“是吗?那看来,有心事?”
听着背后的轻笑,就知道沈濯是明知故问。
他没有回应,四处游走的寒气没能驱赶他的睡意,反而让他在下意识追逐热源的同时,越发昏沉,只在紧要关头,强撑着抓住了沈濯的手。
裴瓒语气含糊:“我不能和你这么做。”
“和我做什么?”
裴瓒睁开惺忪睡眼,扭头对上沈濯那双春水般的漂亮眼睛。
霎时间,周围的所有都模糊了,身后摇晃的床幔也成了摆设,只能看见有一缕光月华落下,衬着对方眼里的泛滥成灾的情意。
“我答应过归明,不能跟你走太近。”
沈濯不爽:“答应过谁?”
“谢成玉。”
裴瓒眨眨眼,大脑混沌,一时没有听出他的意思,随口便把人卖了。
“再说一遍,你答应过谁?”
“哼……没有谁,没有答应。”
裴瓒无力地闭上眼,说话的声音有些懒倦,放下戒心,懈怠地靠在沈濯,哪怕察觉到有人摩挲他的唇角,也不过是发出几声不满的轻哼。
沈濯扣着他的肩,轻轻一楼,裴瓒便浑身绵软地落到怀里。
“小裴哥哥喜欢我吗?”
沈濯附在裴瓒轻声问着,期待的目光始终凝视着怀中人。
只不过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回应。
听着对方越发平缓的呼吸,他蹙起眉头,轻轻地把人摇晃几下。
直到看见裴瓒睁开无神的双眼,再度问道:“小裴大人,你喜不喜欢沈濯?”
裴瓒愣了片刻,像是在分辨他说了些什么。
“不喜欢。”
说完之后,还不忘习惯性地翻过身去。
沈濯看着他的后背,浑身一僵,胸口仿佛遭到了一记重击,顿时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并没有因此停止动作。
而是变本加厉地将人搂住,如同数九寒天中无家可归的乞儿寻找到了一方热源,紧紧搂着,一刻也不肯松开,并试图占为己有。
他也阖上眼,学着先前裴瓒的模样,郑重地靠过去。
从眉眼到双唇,沈濯像是在描摹珍贵的艺术品,也像是在虔诚地叩拜佛像。
一寸一寸,细致又谨慎。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小裴大人,你一定要心悦于我,不然……”
“主人,药效要散了。”
沈濯意犹未尽,却被毫无预兆地打断。
他气急败坏地掀开床幔。
只见屋里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身着白衣,神情淡漠,手持一支燃尽的香条,地面上还残留着些许香灰。
沈濯坐在床畔,话音中带着隐隐怒意:“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主人的话,一直都在。”
“……”沈濯气得咬牙切齿,“谁让你进来的!”
“是您让我在房里点上迷香。”
女子不卑不亢地答着,沈濯都快误以为是自己的疏忽。
不对,还真是他自己的疏忽。
方才翻窗进来之后,他看见她早已燃好了香,便直接掀开床幔入内。
没想到她居然不走!
沈濯沉着脸,似要发作。
女子不咸不淡地直接开口:“主人,香已燃尽,怕是待会要惊动小裴大人了。”
沈濯微抿嘴唇,暂时忍下怒火,却在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对他们太纵容了。
裴十七那小子,三番两次地没有把人保护好,这次更是中了旁人的迷香,还得裴瓒护着他。
面前这个流雪更是胆大妄为!
不过念在寒州人手不够的份上,暂且留着他们。
沈濯起身,愤愤地甩着袖子,问道:“可派人给宋芳华递信了?”
流雪:“已经吩咐人去做了。”
“不必太快,缓上些时日。”
“是。”
裴瓒在梦里都要说不喜欢他?
那就先让他急一急吧。
沈濯走到窗边,看着东方已然分明的界限,最后提醒着:“赈灾银一事,你只需略微漏出些线索,不必全部告知,特别是与咱们相干的,至于其他的,他想查什么就让他去查,不要太折腾他。”
“是,属下知道分寸。”
流雪轻声应下,对着沈濯离开的方向轻轻一拜,起身后,平淡无波的视线落到了床幔之中。
东方欲晓,经历了一日的雪,晨光格外透彻。
多亏床幔遮挡得严实,床上的人还未察觉到外面已然大亮,而是紧蹙双眉,抓着被褥,沉浸在焦灼的梦里。
“唔……沈濯!”
裴瓒咬着嘴唇,突然摆了一下头,像是在抗拒什么,梦中呓语也始终在拒绝。
“别走!”
他猛地弹起来,满头冷汗,脸上浮着曾尚未褪去的粉红,眼里却写满了惊慌。
看着眼前晃动的床幔,再低头看向盖在身上的被褥,他现在在寻芳楼里,他没有恋恋不舍地求着沈濯别走。
裴瓒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乱了节奏的心跳逐渐稳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重新躺了回去。
不过他没有再睡回笼觉,而是把玩着荷包,一个劲地走神。
他怎么能在梦里梦见和沈濯缠绵呢?
裴瓒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种冷气袭来,急不可耐地寻找热源,最后被人死死按住,吮吸双唇的感觉……青涩地试探,毫无章法地撕咬,都出自他梦里的沈濯?
太荒谬了!
他蹙着眉头,双手在脸上摸来摸去,似乎是在寻找恰当的姿势,复刻梦里沈濯的动作。
摸够了脸,又将双手放在前胸。
隔着里衣一路向下,经典再现。
裴瓒自己这么做,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尴尬到不行的时候,干脆被子一蒙,躺在床上装死。
可是双腿夹着被褥,他突然浑身一僵,从心底生出一股羞耻感,顿时让他脑袋发热,恨不得现在杀回梦里,把瞎做梦的自己揍一顿。
梦什么不好,非得梦和沈濯乱搞!
最后还以为沈濯要走,巴巴地追着车马相送,那副卑微乞怜的模样,裴瓒自己都唾弃。
也难怪那是梦,根本不合理!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是梦,这不是真的,否则裴瓒能当场找面墙以死明志。
第41章 流雪
“呼……”
裴瓒喘了口粗气,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扒开床幔一角,外面的光透到床上。
难怪他能自己醒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
念着那位宋楼主应该不会放任他生死,裴瓒便打算去拍拍门,吸引小厮的注意力,要点吃食和衣服。
可是他刚拉开床幔,傻眼了。
正对着床榻的梳妆台前, 坐着位雪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