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90)

2025-08-24 评论

  不好!

  傅润心慌如擂鼓,抹了把脸,原路跑回去找身份可疑、引来贼人劫掠的小哑巴。

  “呼、呼……”他眼前一黑,强忍不适定睛细瞧雪松下,只看见两个贼眉鼠眼拿着弓箭的山贼。

  山贼眼睛大亮,互视一眼,心照不宣。

  太平年头最好卖的是什么?还是人!未经人事的美人!送去馆里调教一番,能卖好几年呢!

  “嘿嘿,这位小公子长得真俊呀,可曾定亲?家住何处?”紧接着是许多粗俗不堪的话。

  傅润虽形容狼狈,岂能受辱,大怒,一剑砍了正比划着脱袴子耸胯动作的胖山贼。

  另一个山贼吓得急忙后退,威胁道:“别过来!我们有一百零七个好汉,到时候操/死你!”

  傅润大为光火,固然不明白男人和男人怎么弄,杀气顿生,抽出腿侧匕首飞掷过去。

  他用了赵斐之教的法子,讲求的是快狠准,呼吸间将山贼刺了个对穿、胸口汨汨流出鲜血。

  春日上浮,山雾渐稀,转而下起濛濛小雨。

  傅润慢条斯理挥去剑上血迹,捡拾木弓沿足迹追寻,很快找到了山贼们暂时停歇的巢穴。

  之前他是顾及傅璨和李轩昂才没有动手。

  既然不是傅璨的人,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就是了。我正是皇次子傅润,我的命比他贵重,他不过是个孩子。”傅润高声道。说罢,他垂下凤眸,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袖中匕首的刀柄。

  雨势转急,头绑白巾的山贼一个个从隐蔽的地方冒出来,匆匆一望,只有三十来个。

  傅润暗自嗤笑,顾不得自己“金尊玉贵”的身份,抛却外祖和舅舅“惜命保身”的叮嘱,“换我罢。”

  “哼,换什么换?皇次子……哈哈,我们老大还皇帝呢!美人儿,爷爷拿你凑个不错的添头!”

  雨雾朦胧了傅润的表情,他平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好,你试试。”

  天阴云霾,雨大如珠,山间不知不觉冒出几条血红色的小溪。

  尸横遍野,呻/吟不绝,真如人间地狱。

  出太阳的时候,傅润趔趄几步,单膝跪地靠在赵彗之的肩头,半晌捂脸短促地笑了一声。

  赵彗之左手握攥匕首,右臂承担少年身体全部的重量,张了张口,“……”

  他十一岁就察觉了傅润有自毁性命的倾向,为之深感不安。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

  后来他不得不承认他和傅润是两类人,年少相遇是极偶然的、是难以复制的运气。

  “走,我带你去苏州,你的家没了,不过我想那也不是你的家,是也不是?”傅润说。

  赵彗之决定带傅润去寺里找师父,摇头——不详细说明是因为他还不认识“寺”字。

  傅润试探赵彗之的体温,咋舌道:“好烫!不行,快随我走,你本就是哑巴,别再烧傻了。”

  赵彗之握住傅润的手思索着想写一句话,余光瞥见一道幽冷的银光——

  他的心砰砰地跳,瞳孔紧缩,喉结滑动,血气上涌,头晕目眩之际顾不得许多,哑声喊道:

  “你、当心!”

  傅润抱着赵彗之滚地躲过刀锋,反手刺死最后一个活着的山贼,已是十二分疲惫脱力。

  “你……你会说话?还是你——!你!”

  赵彗之揩拭下巴上的黑血,在少年无措惊惶的注视下无声地笑了一下。

  傅润惊疑不定,仔细打量赵彗之苍白的脸色,“你救我一命。我一定治好你的怪病。”

  他这几日说了多少个一定啊。

  他当真能信守承诺么。

  傅润满腹心事,眼皮跳个不停。

  赵彗之侧过头吐出嘴里残余的腥甜的血,咳嗽两下清嗓子,为缓解气氛抬手示意傅润看:

  饥肠辘辘的青驴乖巧屈膝,不明白方才发生了怎样凶恶的事,一心盼望主人喂它东西吃。

  杏花掺杂冷雨簌簌地落,无情亦无心,旁观红尘,只顾惋惜自己朝露般的一生。

  傅润看得出神,进而摒弃杂思飞绪,用力牵着赵彗之的手爬起来,“我们走。”

  ……

  青驴直勾勾盯着又嫩又香的猪草,疯狂咽口水,不时抖耳朵甩掉树叶蹭在头上的雨珠。

  傅润不顾赵彗之反对把他抱到驴背上,往后退两步,“你坐。你刚吐了血,不要命了,嗯?”

  赵彗之见傅润分明吃力却逞强,有些难以形容的感受堵住了喉咙,别过脸默默喂青驴吃草。

  江西本土驴对金匮县的草很满意,立刻大肆咀嚼,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边吃边走。

  傅润将被青驴挣断的绳索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两圈,“你个孩子同哥哥害臊什么。”

  赵彗之:“……”

  傅润回眸望他,笑道:“你要是非要报答我,将来喊我一声好哥哥。”

  赵彗之:“……”

  傅润轻轻拍打驴头,也嫌弃江修夔的驴太能吃,“嗳,你别总喂它,当心撑死它。”

  青驴一听大不乐意,拱开主人,讨好似的蹭了蹭赵彗之的手心。

  赵彗之见傅润走到前头,毫不留情矫正驴头的方向,并把剩下的猪草一股脑塞进驴嘴里。

  两个半时辰后,天又黑下来。

  他们找到三面有山岩挡风的高地,一人拾柴,一人取水,预备生火过夜。

  傅润想起白日里关于皇位的闲谈,长舒一口气,遥指星河讲解分析朝堂局势。

  “那是帝星……南面是天相星……那个么,是赵坼的将星……”

  赵彗之从小住在金匮,相识的无非是乡野僧人,第一次知道世界之广、皇权争逐之诡谲。

  傅润说得无意勾出许多伤心事,靠在他的肩头,神情困倦而双眸熠熠,“我这番话从未与别人说,说了也不怕你笑话——皇位,唉皇位我如何不想要!父皇愈厌弃我,我愈想报复他。”

  赵彗之点头,黑眸如炬,仿佛无论少年说出怎样大逆不道的话他都理解。他永远明白他。

  傅润呼吸一滞,低哑道:“你既然是第一个盼望我做皇帝的人,将来我若成事,封你做大将军。我是认真的。真的。我这一生,不为父母所爱,不为兄弟所喜,我定要做出令他们吃惊后悔的大事——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开疆拓土,八方来朝,天下太平!”

  赵彗之静静地仰望站起来的少年的侧脸,心头热血澎湃,哑声说了一个好字。师父不让他离开金匮,总说他缘分未到,故连寻常的字也不让他识写,他曾经无所谓,如今却大不同。

  傅润俯身用手捂住赵彗之的嘴,耳根泛红,“你不是不能说话么!!嘘!你找死啊!”

  赵彗之笑。

  他想了想,手握一块白石写字,写到一半又觉得太直白,淡定地用靴子抹去。

  傅润还想辨认,举着火把伏在黑岩上看,忽然左手手指传来嶙峋的触感。

  两块血红色的石头。

  赵彗之在附近捡到的。他还是孩子,有什么都想和朋友分享,无论高低贵贱、值得不值得。

  “你要送这个给我?”傅润挑眉,想起自己没送出去的玉佩,“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你呢,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那伙山贼冲着你去?我看山贼首领胡须卷曲,五官深邃,绝非汉人。”

  赵彗之轻笑,望了一眼守卫帝星的将星,拿出《说文解字》边翻边解释——

  两点红火势如破竹,“嗖”地射中傅润挂在树上烘晒的褂子,眨眼的功夫褂子被火烧没了。

  旋即沉闷的脚步声从四处逼近,火光一时大亮,为首的侍卫蒙面骑马悠然现身。

  傅润暗叫糟糕,想也不想推了赵彗之一把,“你快走,我们有缘再见!”

  赵彗之当时正指着《说文》的“村”字。

  他最后一次与傅润四目相对,眸底满是担忧。

  傅润颇为动容,蹙眉高喝道:“他追我来的。你快走,我带着你反倒麻烦,快!他伤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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