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棠溪柏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缓缓地说:
“当初,臣会将陶琛母子接到身边,一方面是因为他生父去世,无依无靠,另一方面也是受到老夫临终之前的嘱托,要照顾家妹。”
“如今,陶琛长大成人,臣已完成自己的诺言。可惜他心术不正,贪心有余,臣教导无果,也不敢将今天这份功劳据为己有,只能与陶琛母子断绝关系,从此再不相干,以表心迹。”
他说着,将奏折呈上。
之前,这折子他本来是打算暗中递上去的,但如今,棠溪柏一点情面都不想留了。
周围的大臣们震惊地听着棠溪柏简短转述了折子上的内容,这才知道陶琛都做了什么。
他暗中挪用府库里的东西据为己有,并向外炫耀是棠溪柏夫妇所赠;散布关于棠溪珣与家中关系失和的流言;甚至还挑唆贺子弼在棠溪珣的饮食中加入过敏之物,并伪造证据,污蔑棠溪珣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做人居然还可以这么无耻?这干的可真不是人事啊!
怪不得棠溪尚书如此气愤,不光外甥,连妹妹都要扫地出门了。
感受到来自周围各式各样的鄙夷目光,陶琛整个人后背发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刚享受了那所谓的荣耀还不到一刻,事情竟陡然翻转,将他彻底推入了地狱!
自己明明是在讨好他,棠溪柏却把这件事翻出来做什么?他真是好狠的心!
周围已经有几个正直的老臣忍不住开口质问道:“陶大人,你受了棠溪家的养育之恩,怎么能反而恩将仇报,做出这种卑鄙之事来?!”
陶琛难堪的满脸通红,脑子里就像被棉花塞住了一样,压根找不到借口。
他只能冲着皇上跪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说:“陛、陛下恕罪……臣……”
皇上刚才对着他的和煦笑容也荡然无存了,满脸的不悦,他今天本来刚要提拔陶琛的,没想到他如此不争气,还害得自己颜面尽失,好像多么识人不明似的。
其实皇上也有点责怪棠溪柏,这素日圆滑的老狐狸今天竟然都不知道照顾他的面子,但棠溪柏的理由实在太正当了,这陶琛最为可恶,必须狠狠处置!
于是,皇上点了点头,道:“准奏。”
接着,他看向陶琛,冷冷地说:“如此无义无德之人,如何能为朝廷安心效力,朕看,你这身官服,也一并脱了吧!”
作者有话说:
我来补更新啦,么么。
本来经过期末的摧残是还剩一些存稿的,但是亲情这块老是怕大家不满意,所以反复斟酌了很久,偏偏赶上昨天去了趟浙大开会,南方太热了真的[化了],我就晕了。
起初写了珣珣去找爸爸告状的情节,后来我反复的想,我希望在他自己去要之前,爱他的人就会为他考虑到需要的一切,然后把最好的都给他,所以那个情节就删了。写出来还是觉得确实这样比较合适。
其实这本书迅速开了,就是为了给自己重新找找写作感觉,我开文前就跟我自己说,越轻松越无脑越好,可是一写起来还是管不住手,老想有点不一样的。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可能很不适合现在的流行趋势了,可能快要被这个行业淘汰了,有时候有些怅然,不过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只要我在写,就会认真写的。
第64章 红鳞生酒面
“……有陛下的金口玉言,那陶琛当场就把官服给脱了,是只穿着中衣离宫的,那样子可狼狈极了!哈哈哈,听说他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这件事还没来得及传遍京城,当晚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给棠溪珣讲了。
毕竟,陶琛实在是丢了大人了,跟当众被扒光了衣服也没有什么两样,他做的那些事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原本定下的亲事也被对方小姐忙不迭地退了婚。
“听说棠溪尚书说到做到,当天就将陶夫人也送出了府,让去她跟着自己的儿子同住,过几天还要重新抄写族谱,彻底把关系断开,我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棠溪珣也没有想到棠溪柏会做的这么绝。
听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来。
——难道他们真的在乎我?是很在乎很在乎的那种。
棠溪珣一直都知道,他在自己的父母心中并不是全无分量的。
可正因为知道,他才会故意用冷漠的言语和表情去刺激他们,每当看到他们脸上的黯然之色时,棠溪珣都会觉得挺痛快。
他用伤害来证明自己被爱着,可是当这些保护和关爱主动降临的时候,他又不能相信了。
所以他反复分析,棠溪柏和靖阳郡主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他们有儿有女,并不缺孩子,而自己从小就身体不好,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长大之后跟他们也不亲近……
总而言之就是,完全不能给这对夫妻带来任何的好处。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投入这么多的感情呢?
棠溪珣自己并没有儿女,但他想,他要是有个自己这样的孩子……嗯,扔河沟里面算了。
他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夜色又一次降临。
深蓝色的天幕上有一片片的云,繁华的京城结束了一天的喧嚣热闹,人们的梦与遐思开始飞出窗外,整个世界被另一种色彩笼罩。
这段日子以来,棠溪珣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迷茫过。
他看着窗外的星星,有些东西他以为从未拥有,有些东西他以为早已失去,他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强迫自己忘记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但是总有什么是遮掩不住的。
就像此时的云散去,月亮永远都在天上。
可是那些阴霾,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棠溪珣将身体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柔软的床上,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还是点开了那个梦。
在梦里,他头一次看到自己的父母那样狼狈的样子。
他们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奔走,躲避着追捕的士兵,和流民们一起就着凉水咽下干硬的馒头,悄悄靠近那些被押解的俘虏,一个个寻找着里面是不是有儿子的脸。
棠溪珣看着他们渡了江,翻了山,一路走到了风沙弥漫的边地去,头一次意识到,这条让他痛苦和憎恨的路上,被他走过的每一步,也覆盖了父母的脚印。
第二天早上,做了整整一夜梦的棠溪珣醒过来,觉得眼皮胀胀的很不舒服。
他拿起铜镜一看,发现何止眼皮,自己的一双眼睛都红通通的,跟兔子一样。
棠溪珣皱起眉头。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哭,不过那更多的是一种撒娇的手段,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哭,全家人都会围过来,所以有事没事只要眨巴眨巴眼睛,泪珠子说来就来。
他的演技就是从那时磨练出来的。
长大了之后,棠溪珣就不怎么会掉眼泪了,顶多遇到麻烦事需要装可怜的时候,或者被管疏鸿折腾的受不了的时候,他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变了。
变得多情和心软,一点小事就容易被感动。
真是的,感动什么啊,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出去骗人?
棠溪珣觉得这样不好,真的,他是个坏人,他要端正思想,狠下心肠,否则容易影响前程。
所以,当听下人说管疏鸿又来找他了的时候,棠溪珣心里先是有点高兴,转念就想到管疏鸿每次看着自己时那亮晶晶的眼神和找不着北的傻样。
他陡然惊觉。
对了,这也是个不正常的家伙。
自己最近变成这样,很有可能就是被管疏鸿传染了,看见没,和这种人打交道太多就容易被影响,然后耽误了升官发财算计人。
棠溪珣决定稍微跟他隔离几天。
于是,他写了封声情并茂的信给管疏鸿。
信里告诉管疏鸿自己是多么思念他,多么喜欢和他在一起,多么想念他的怀抱,恨不得时时刻刻不分开。
不过因为最近东宫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所以自己暂时需要忙碌一阵,不能与他相见,希望管疏鸿能够好好吃饭休息,期待下一次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