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疏鸿若无其事,声音温和地问道:“要不还是回家休息吧?天也不早了,不急在一时。”
棠溪珣却心急的很,仰头看了眼天色,说:“还来得及,我要即刻入宫。”
管疏鸿顿了顿,说:“我陪你?”
棠溪珣道:“不用了,我今夜入宫之后可能就不出来了,会在东宫留宿,你还是回府去,留个人帮我赶车就好。”
管疏鸿:“……”
好,好好。
过夜好,他们也刚过完夜呢。
就这样始乱终弃,就这样三心二意。
终怪他自己命贱不值钱,刚才还想着要做一世夫妻,转眼就要回去独守空房。
他一时气的肝疼,也说不出话来,胡乱点了下头,冲着个侍卫一挥手,示意他去给棠溪珣赶马车,自己就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他怕走得慢些,再一不下心哭出来。
“对了,你回去之后,再让你们府上的太医看看伤。”
棠溪珣又想起了什么,跟管疏鸿说:“别留下什么病根,明日等我出了宫再过去看你。”
他也不知道管疏鸿这段被降低了读者满意度的剧情风险是不是成功度过去了,多少还有点不放心,因此这样叮咛。
管疏鸿一怔,回过头来,棠溪珣冲他笑了笑。
管疏鸿冲口道:“你还记得我的伤?”
棠溪珣有些莫名其妙,他要不是为了让管疏鸿的伤势恢复,昨夜又何必挨上那一顿折腾?
他本来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系统却在这时跳出了一条提示:
【检测到主角出现重度“患得患失”情绪,具体表现为:焦虑、抑郁、暴躁、缺乏安全感。
此情绪的出现,有利于提升人物立体性、多面性,丰富人物内涵,引发读者好奇,提高隐藏剧情掉落几率!】
这提示的突然出现让棠溪珣有些惊讶。
管疏鸿在他面前的表现一直是温柔体贴,百依百顺的,好像从来没什么脾气,有时候就算是吃点小醋,似乎也就挂在嘴边念叨几句就过去了。
怎么他还能有这样的情绪——还是重度?
那说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管疏鸿脑子里面成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
从一开始通过那本书,以为对这个人完全了若指掌,到一点点的靠近,一点点的熟悉和亲密,棠溪珣总是在管疏鸿这里有了新的发现。
棠溪珣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管疏鸿的问题,问他:“我要单独入宫与太子会面,你生我的气了?”
管疏鸿立刻说:“没有,我怎么会!”
他就算要气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来得太晚,先前又不够殷勤,怪薛璃太无耻,趁着棠溪珣年幼就百般亲近,捷足先登。
棠溪珣只不过跟从小把他养大的表哥关系好而已,怎能说是有错?!
棠溪珣“哦”了一声,眼睛扑闪了一下,说:
“那你刚才跟我甩脸色,我都有点害怕了。”
管疏鸿一怔:“我跟你甩脸色,我……我没有吧?”
“有啊,你刚才表情很凶,语气也很吓人呢。”
棠溪珣歪着头打量管疏鸿的表情,问道:“怎么啦,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之后,就腻烦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几分委屈,美丽的面庞清雅温柔,微微敞开的衣领后,还隐约可以看见昨夜被疼爱过后留下的痕迹。
管疏鸿哪还绷的起脸来,连忙握着他的手,说:“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腻烦你。”
他顿了顿,又道歉说:“……对不住,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嗯……那我再观察观察吧。”
棠溪珣抬手,轻轻摸了摸他颈侧那道愈合了的伤口,一本正经地说:“都受伤了,气性还挺大。”
他笑看着管疏鸿,这才回答了管疏鸿刚才的问题:“我还能不记得关心你吗?”
管疏鸿微怔,也忍不住笑了,发现自己刚才那点情绪全都积不起来了。
他心里又有几分感叹,又有几分无奈,终究摇了摇头,捏了下棠溪珣的鼻尖,道:“你啊,你啊。”
棠溪珣一笑,转身要上马车:“谁让你这脸色一会阴一会晴的……好了,我走了。说真的,一定要回去瞧大夫。”
管疏鸿又不舍起来,索性跟着他一块上去了,说:“一起吧。”
旁边的侍卫们目瞪口呆地瞧着棠溪珣说了几句不要紧的话,刚才还要回府的殿下就又跟在他后头回了马车上——这是什么法术?
正上前要问,就听管疏鸿吩咐道:“走吧,我送他到宫门口。”
“……是。”
*
虽然这时间宫门还没有下钥,但皇宫也不是想进抬腿就能进去的,需要递牌子才行。
棠溪珣路上还在想着办法,到了宫门口,却发现一辆熟悉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他和管疏鸿下了马车,跟管疏鸿说了一声让他先回去,自己便走到近前。
那辆马车的帘子掀开,里面坐的却是棠溪柏。
棠溪珣十分意外,又有点不自在。
自从知道父母将自己送进宫的真正原因之后,又有棠溪妲那次找他说的话,棠溪珣积攒的那些怨气也在一点点地消散着,可这么多年的隔阂也不是轻易就能去除。
因此,他不跟棠溪柏恶语相向,冷若冰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倒是棠溪柏也没多话,才匆匆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牌子递给他,说道:
“这是入宫的牌子,我想着你知道太子回来,一定要去看看的,就提前替你递了。”
他说着,又将棠溪珣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道:“快去吧。”
棠溪珣有点迷糊,先是“哦”了一声,又觉得不对,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过来?”
棠溪柏一怔,说:“也是恰好碰上了。”
恰好——这两个字让棠溪珣突然想到,他之前似乎遇到过很多次类似的恰好。
比如无意中听到的重要消息;需要时就会出现在手边的珍本典籍;喜欢的厨子、难寻的药材;
还有好几次,就像现在这样,他有急事想去什么地方的时候,都会正巧有人来把自己带进去。
以前,棠溪珣总是冷若冰霜,拒绝跟棠溪柏有任何的沟通和接触,也不会去想这些。
但刚才管疏鸿那让他没有料到的情绪,也让棠溪珣此刻忽然忍不住想,是不是父母也曾暗中为自己做过很多事?
他们只是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不知道剧情的奥秘,但也磕磕碰碰地摸索出了一套不会被发现,又可以尽可能照顾儿子的办法。
棠溪珣从来没这么想过,有的时候就算察觉出来了一点不对,他也不会去问。
因为对于他来说,从来心高气傲,要强好胜,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在乎抛弃他的人,这口气就一定要赌到底,绝不做那个先低下头的人。
毕竟,他至死时的年纪,也不过是个意气少年。
可现在,棠溪珣突然发现,即便倔强狠心如自己,其实也改变了很多。
他冷不丁地问棠溪柏:“你以前不都是安排别人送过来,怎么这回自己给了?”
棠溪柏一惊:“我——”
棠溪珣又接连追问:“你之前去我府上找我了?你怕我出事,才在这里等着看我,是不是?”
他这样问着,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看见棠溪柏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棠溪珣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总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忽然想起,前世十岁那年的盛夏,他在东宫发了烧,太子当时随驾外出,除了皇后每天都来一趟,身边大多数情况是宫女太监在照顾自己。
那天他做梦,梦见在回了自己家过生辰,父亲给他做了雪梨银耳羹,甜滋滋的十分好吃,可惜醒来之后只有苦药汤。
结果到了第二日的晚上,他好多了,趁着没人管,自己趴在窗台上逗外面的小鸟玩,突然发现窗台旁边有只小竹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的赫然是一碗雪梨银耳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