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又能管得什么用!
你这样总有一天会后悔!
鄂齐觉得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跟管疏鸿一点也说不通。
唉,他这么灵透的人,竟会有这么驽钝的主子。
管疏鸿都不如让自己扮成他的样子去跟棠溪珣接触接触!凭借他的口才、智慧,说不定还能将局面挽回几分!
可惜心中种种腹诽,也只能想想而已,鄂齐无奈地驾了马车,果然一路小心翼翼赶得平稳,将棠溪珣送回了家。
马车停下,他又连忙打起帘子,正要去扶棠溪珣,就看见棠溪珣府上的下人已经迎了上来。
鄂齐便讪讪松开手,拿起旁边的一只匣子,递给下人,说道:
“棠溪公子,这是我们家殿下给您的,您……咳,多多小心。”
他知道棠溪珣好像并不喜欢他们这些昊国人,平日根本不怎么理会。
不过鄂齐可以理解,管疏鸿这样对棠溪珣,在棠溪珣的眼中,他们肯定也是帮凶和走狗,对他们没有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而此时,听了他的话,棠溪珣却难得地转过头来,看了鄂齐一眼。
之前他对此人颇为防备。
毕竟鄂齐是传说中管疏鸿座下第一得用的好狗,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帮他干过很多脏事烂事,对于接近管疏鸿的人也是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一旦感到那人威胁到了主子的安危,鄂齐会立刻毫不犹豫地下手铲除。
棠溪珣觉得,要是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鄂齐第一个杀掉的就会是自己,所以他一向与管疏鸿这些下属谨慎地保持距离。
如果是之前,听到这句“多多小心”,他一定会觉得鄂齐是带有警告之意,可如今……
或许一切本就不同,而是一些先入为主的剧情误导了他。
棠溪珣想了想,忽冲着鄂齐笑了一下。
鄂齐愣住。
然后他就听见棠溪珣细声细气地说道:“谢谢你。”
“!”
鄂齐简直受宠若惊,连忙道:“别客气,不用谢……嘿嘿……谢什么呢?不用不用!”
棠溪珣便冲他点点头,被下人们前后簇拥着回府去了。
留下鄂齐独自傻傻站在马车前,老半天没动。
过了一会,让挠了挠头,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嘿嘿嘿。”
棠溪公子真是人美心善啊!
鄂齐拍了拍自己怀里那本书,想到其中的内容,又忍不住“唉”地重重叹了口气,转身驾车而去。
*
管疏鸿让鄂齐拿给棠溪珣的,是一盒药膏。
药膏是昊国宫中所制,能够消痕止痛,管疏鸿不知道棠溪珣身上那些红痕会不会疼,刚才棠溪珣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匆匆令人找了出来,给他带回府去。
目送鄂齐将马鞭一甩,载着棠溪珣越走越远,管疏鸿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块。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怅然若失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下人的手脚极为麻利,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管疏鸿的卧房中,已经摆好了一张新床,之前的碎木屑也都收拾走了。
大概是生怕他再把床睡塌,这床还多加固了两条腿,看起来端得是结实无比。
“殿下。”
这时,下人们也抬着被褥枕头等用品进来了,恭敬向着管疏鸿禀报:
“这是您方才吩咐原样拿过来的一应床具,全都是方才那张床上的,奴才们连洗都没敢洗。”
管疏鸿道:“照之前的样子放回到床上吧。”
刚才床塌了,床上所有的用品虽都没有损坏,但原本以管疏鸿的洁癖,以及质子府的豪奢,这些自然也应该全部丢掉,另换一套新的。
但管疏鸿特意叮嘱了拿回来继续用,下人们便也格外小心,将所有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铺回到了床上。
瞧,他们昊国人就是这样的朴素。
等到床榻收拾好,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管疏鸿自己走到床前,坐了上去。
感受到这张大床的坚固,他的目光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一张好好的床,怎会说塌就塌呢?真是怪了。
还偏偏是那个时候……嗐!
连管疏鸿自己都说不好,那床如果不坏,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毕竟他就算再有自制力,也终究是个人,心上人如此主动,两人又已确定了关系,其实并没有什么阻碍了,他今天是真的想……
管疏鸿慢慢地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床褥间仿佛犹存棠溪珣的气息和体温。
他的眼前,也似乎又一次浮现出了那张美丽的、让他爱怜的、魂牵梦萦的面孔。
多么神奇,曾经那么厌恶这种事,如今却渴望不已。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不相干的人只要相爱了,可以有那么多种方式来亲近。
肌肤的贴合、唇齿的缠绵、体/液的交融……竟能让人有如此心潮澎湃,神魂皆动的体验。
都说只要心中有情,不在身体之欢,但情之所至,只想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又怎会不想亲近?
枕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管疏鸿一摸,发现竟是棠溪珣把发簪落到他这里了,他拿着那支簪子,想到棠溪珣和自己亲近的样子,心头就像是有蜜糖流了出来。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应该已经到家了。
管疏鸿在心中设想着,棠溪珣如何下车,又如何进门,回到那间布置雅致的卧房里。
他换下自己的衣服,会不会嫌弃的扔掉?他有没有擦药,谁给他擦呢?
想到这里,管疏鸿心中几乎要有些嫉妒了,可是他又控制不住他自己不去想。
对于棠溪珣的爱情,让管疏鸿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一直以为他自己疏懒、冷漠、淡泊,直到此时才发现恰恰相反。
——他的内心深处,好像确实充满了严重的嫉妒心与占有欲。
他爱棠溪珣,就疑神疑鬼地觉得周围的人都要来觊觎这无尚的珍宝,想的自己妒火中烧。
他从棠溪珣身上得到了一点点亲昵和甜蜜,就急切难耐地想把他拆吃入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烙上自己的痕迹。
这滔天海涌般的情绪只是因为那份怜爱与神情才牢牢地压制着,勉强没有爆发出来。
大概连棠溪珣都不会知道,管疏鸿每次注视着他的时候,心里都在焦灼地渴盼和想象着什么。
他觉得他很渴,很饿,身体里有团火焰,只有眼前的人才能缓解,棠溪珣不在他的身边,让他实在空虚的像身体里缺少了一块。
管疏鸿不想让别人给棠溪珣上药,他想亲手为棠溪珣做每一件事情,抚去他身上所有的伤痕,眉心一切的秘密。
想每天与他共枕而眠,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晚上睡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他。
思念与渴望竟如此难熬。
管疏鸿强迫自己闭目静躺,像以往那样参禅、放空、冥想。
可是,枕畔的气息不断若有似无地传来,勾起方才的记忆,让他的心怎么都不能完全安静。
恍惚中,管疏鸿竟好像出现了某种幻觉一样,他觉得棠溪珣就躺在他的身边。
周围的场景也变了,像是一座偌大的,深深的殿宇,空气中飘着龙涎香的味道,更漏声声,应是夜半时分。
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是犯了毒/瘾一般,头疼欲裂,精神旺盛,四肢百骸中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知如何发泄,让他的心情分外狂躁。
他不想打扰自己的枕边人,尽量一动不动,但越来越沉重的呼吸,还是让棠溪珣醒了过来,将一只手覆上了管疏鸿的额头。
管疏鸿听他问了一句:“又发作了吗?”
他的掌心中又让人急切渴望汲取的凉意,管疏鸿喘了两口气,只觉得无比歉疚:“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去别处睡。”
棠溪珣却道:“是我,没事。”
管疏鸿其实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在混乱的梦里,这四个字却好像点燃了他心中的某个火捻,让他一个翻身过去,将人压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