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26)

2025-09-05 评论

  赢秀一脸认真:“若有吩咐,我必定赴汤蹈火。”

  直到被领入客舍内一处楼台,四面八方整齐堆砌着卷牍,有卷帙浩繁,插架万轴。

  好多书啊!

  赢秀新奇地在楼台内乱转,在他身后,谢舟屹立在原地,静静地注视他的背影。

  这座海匮阁前几日还不是书库,是他命人准备了许多古籍类书,将此处装点成如今的模样。

  利用豪绅怕事的心理,预见对方会连夜在渡口送走毁堤的僮客,知会王誉守株待兔,抓到人证,一夜间一举翻盘。

  赢秀虽然从未涉足官场,对人心却有着异常敏锐的直觉和判断。

  这样的人,理应登天子殿,为天子所用,不是么?

  谢舟神色平静,望着少年像只金色的鹤,叮呤当啷地在浩渺的插架之间转来转去,满是新奇。

  悬镜司调查得事无巨细,赢秀寄宿在小酒肆时,曾经会悄悄偷看儒生的书,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在海匮阁浩瀚的书海里绕了一圈,赢秀眼睛亮晶晶地走向谢舟,他隐约猜到了谢舟到底要让他做什么,满眼期待,忍着没有主动揭穿。

  “我想请你为我整理书库,”谢舟道:“毕竟,你是我身边最熟悉的儒生。”

  听到最熟悉这三个字,赢秀好像又听到了一道心跳,越响越烈,随时可能被眼前人察觉。

  ——是谁的心跳得这么厉害?

  赢秀左右张望了一下,猛的发觉原来是自己,是自己的心脏在跳。

  他吓得想要捂着心脏,又不想被门客察觉,只能站直身子,一脸凛然道:“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打理的!”

  他要把这书库里的书全都看一遍,先从有图案的看起。

  等到门客走后,赢秀小声欢呼了一声,叮呤当啷地绕着书库挑选起来。

  这本没有图案,不看。

  这卷写得密密麻麻的,像是在念经,不看。

  “砰”的一声,一卷简牍从插架上滑落,直直地砸到赢秀脑袋上,所幸他闪避及时,一伸手将那卷牍捞了过来。

  书录上只有四个字,禁谈风月。

  再往后翻,写的是一双少年的故事,讲的是南朝南风开放,这对少年得以相知相识相爱,携手百年。

  上面还有很多图案,虽然有些粗糙,依稀能辨认出形状。

  赢秀:“!!!”

  这是什么?他们在一同练剑吗?这些剑招为免也太奇妙了些。

  他是刺客,自恃剑术过人,看到这些招数才知原来天外有天,这些招数全是他闻所未闻的,即使看了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使出来。

  秉持着学习的态度,赢秀认认真真地捧着简牍,把上面的旁白又看了一遍,书上面说,这对男子成为了一对眷侣,恩爱百年。

  眷侣,一个崭新的词汇进入了少年刺客贫瘠的大脑,他把这本禁谈风月来回看了看,试图理解眷侣的含义。

  眷侣,就是可以一同用膳,同檐而住,共同闲谈,闲来拆招的人。

  他如今和谢舟也是一同用膳,一同住在麓山客舍里,还时不时说说话,至于拆招……似乎还没有过,不过他倒是带着谢舟练习过轻功。

  那,这算不算书上说的眷侣?

  ……

  用轻功小心地将这本禁谈风月放回原位,赢秀满怀心思地走出海匮阁。

  迎面飞来一只黑团子,鸱鸮扑棱着翅膀落在他肩膀上,展开纸条,是鉴心在唤他快些来王氏私邸。

  来不及多想,赢秀离开客舍,径直来到琅琊王氏在江州的私邸。

  这次的书房不比上一回的整齐多少,依旧堆满了名册,这些都是那些佃仆奴隶的名字。

  官署从豪族的坞堡壁垒救出了这些世代为奴的僮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南迁来的流民,流落在江左,被豪族掳掠为奴,自此代代为奴为婢。

  这些人的数目足有上万之众,该要如何安顿,这又是一个问题。

  见到赢秀走进来,众人的目光皆是一变。

 

 

第21章 

  不同于之前一身黑衣,赢秀如今穿着金裳,袖筒绣金,阔带窄腰,一挑金绫束起高马尾,好一个金陵风流少年。

  那张脸上带着银白覆面,遮住五官,只露出秀气明澈的眼,明眸皓齿,灵动殊异。

  几日不见,向来隐藏在幕后的刺客,竟然换了这么一身招摇的服饰。

  漂亮,明亮,让人见了便移不开眼。

  不像是十步杀一人的刺客,倒像是王公贵族豢养的漂亮伶客。

  王守真也有片刻的愣神,他本以为赢秀寄住在门客府上,应当处处小心谨慎,谁知竟然被养成了这幅模样。

  众人神色微妙,不发一言,迟钝如赢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这般看我作甚?”

  “无碍,”王守真主动打破僵局,命人呈上沏好的绿阳春,放在赢秀面前,缓缓道:“编户齐民之事进展得颇为顺利,但是这些僮客佃奴刚得了籍贯,不知何处落脚。”

  这些朝廷国务本来不应该让刺客参与商量,但赢秀不是一般的刺客,他前不久才帮忙解了决堤之祸,反击了江州豪绅,让他一同论政,是长公子抬举。

  在座的王氏门客无不出身显贵,皆是各府高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一个刺客同案而坐,一同论国,彼此相觑,倒也无人置喙。

  至于要如何安置这些被豪族掳掠多年的流民,王氏门客倒是各有想法。

  “不妨让他们直接参加官署徭役,等到几年后再给一笔银子,放还他们归家。”

  “以某之见,倒是可以择其优者进入我们琅琊王氏,其余人任由江州官署安排去向。”

  “这些流民是侨姓,若是想要在江州务业,只怕也难得很。”

  众说纷纭,王守真示意众人安静,随后看向一直沉默的赢秀,当着众人的目光,赢秀缓缓开口:

  “商农工贾各有所专,不妨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所长择业,由官署协助,联合商贾帮助这些人务业。等到他们稳定后,再从中选取青壮服从徭役,征收税赋。”

  此举是麻烦了些,却是对这些僮客佃户最好的安排。

  王守真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赢秀总是站在那群百姓的角度想策略,他还未说些什么,一个门客骤然插话:

  “此举未免麻烦,而且于我们琅琊王氏并无裨益,何不直接让他们参加徭役,过几年再发个文书,就当酬劳。”

  “那我们与江州这些虏民为奴的豪强何异?”赢秀声音清亮,一针见血,“虽然有了籍贯,照样是逼他们日夜劳作,不得歇息,等到他们年老体衰,无力劳作,又以何为生?”

  那门客确实是这般打算,但被人直截了当地点出来,他难免有些不忿,当即看向长公子,试图让长公子为他做主。

  长公子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道:“扶危言之有理,同为中原人,流落异乡,理应互相扶持,岂能彼此为难。”

  他一锤定音:“就按扶危说的办。”

  随着官署逐户搜查,建元年间被江州豪强掳掠的中原流民,终于走出豪强的坞堡。

  街衢巷陌中多了一些陌生的中原面孔,无论男女老少,眼中都带着青涩和新奇。

  从中原南渡长江多年,他们终于在江左落地生根,屹立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

  听着这些地道的中原话,赢秀颇感新奇,他知道中原很大,有很多个州府,但是不知道每个州府都有独特的方言,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太一样。

  涧下坊的百姓大多来着中原翼洲,说的翼洲话让赢秀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曾经在哪里听过。

  还没等他琢磨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沅水附近三百里的河道一夜竣工,涧下坊的渡口也一日一日地变高,变宽。

  沿岸钉上一道道缆桩,栈道铺地而起,崭新的码头矗立在滔滔不绝南下的沅水中。

  码头上旌旗飘扬,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十六渡。

  ——赢秀的名字写在最前头。

  十五个儒生争执了这么久,最终却默契地将赢秀的名字题在了第一位。

  十六渡正式竣工这一日,十五个儒生不约而同地换上新衣,拖家带口而来,有意让亲朋好友见识一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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