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攥住他的手,语气平静:“会的。”
这世间只要他想要的,都能实现,而赢秀要做的,就是一直让他保持兴趣。
赢秀抬起头,轻轻啄吻了谢舟一口,他总觉得谢舟香香冷冷的,看起来很好吃,却不知道要怎么吃,只能这样浅尝辄止。
谢舟伸手按住了赢秀的脑袋,低下头去……
良久,终于分开。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谢舟问他。
不知是不是赢秀的错觉,对方的声音似乎有点暗哑,格外的低沉。
“七月,”赢秀补充道:“明年七月。”距离现在还有将近八个月。
谢舟这么着急给他送生辰礼物么?
谢舟没再说话,四面复归寂静。
翌日,荆州牧场上,黄草连天,天地平阔。
浑身通红的马驹仰着头颅,优雅地踱步,牵马的马夫站在一旁,殷勤地为赢秀介绍骑术。
不远处,谢舟朝这里走来,马夫立刻识相地退后几步,径直退出了赢秀的视线,赢秀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好好的马夫解开缰绳,倒退着离开,不免一头雾水。
也许这也是骑术之一吧。
赢秀一手牵过缰绳,一手朝谢舟招手,一脸兴奋:“这匹马好红,不如我们就叫它小红吧。”
谢舟看了小红一眼,这是前些年北凉山鲜卑进贡的汗血宝马,他点了一下头,叫小红正合适。
赢秀翻身跃上马背,手里攥住缰绳。
小红一开始还有点高傲,冷不丁看见旁边有个高大的白衣青年正平静地盯着自己,仿佛正在思索马肉要怎么烹饪,顿时收敛了脾气,任由背上的少年驱驰。
“小红,你好厉害!”赢秀感受着浩荡长风扑面而来,不由地夸了一句。
小红高高地抬起头,发出一声激昂的嘶鸣。
一人一马,玩得好不畅快。
身后,谢舟骑着一匹身如沸雪的骢马而来,白衣猎猎,清冷如流星飒沓,他慢慢放慢速度,与小红并辔。
“谢舟!”赢秀朝他招手,好奇问道:“你这匹马叫什么?”
谢舟沉默了一下,他从来不在意身边任何事物,逞论给一匹马取名字,思索了片刻,他说:“小白。”
小白回头别了谢舟一眼,什么也没说。
确实很白,担得起这个名字。
赢秀直夸谢舟会取名字,不远处负责看马的太仆卿抹了一把汗,一个给汗血宝马取名叫做小红,一个给盗骊取名小白……
要是传出去,暴君给一匹马取名叫做小白,只怕整个江东都会惊掉下巴。
圣心如此,他也要给家中的马改名叫做小黑。
并辔同行许久,迟迟不见除了谢舟以外的人,赢秀不免有点奇怪,“好像除了我们没有别人来骑马了。”
谢舟问他:“你想要和他们一同骑马么?”
“我只是有点奇怪,”赢秀解释道,身为刺客,人群就是最好的遮掩,然而此处空空荡荡,除了僮仆与谢舟,再无第二人,多少有些古怪。
“许是今天日头太盛,没有人来此策马。”这个说法听上去合情合理,赢秀信了,他又玩了一阵,兴尽后和小红小白说了再见,与谢舟一同乘车离开。
就在离开牧场的官道上,一群青年郎君正在大声理论:“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赢秀探头看了一眼,正好被那人发觉,指着他道:“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不能进?我家公子可是荆州州牧府的……”
还没听到那人把话说完,只见那人被拖了下去,那个出身州牧府的公子叫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怎能如此对待我的僮仆?是不是那辆马车的人叫你们这么做的?那人怕不是爬上了我爹的床,借势欺压本公子?!”
冷不丁被对准矛头,赢秀放下了帷幕,没有理会。
一转头骤然对上了谢舟视线,谢舟还穿着一身净色骑装,宽肩窄腰,形相清癯。
见他看来,对方漆黑幽深的眸瞳微微转动,带着难以言喻的危险,凝在他衣襟上。
赢秀的心骤然一跳。
直觉告诉他,现在的谢舟有点不对劲。
第39章
马车平稳地驰过山径, 将那位州牧府公子的叫喊声远远抛在后面。
山野间朦胧的鸟雀啁啾声,以及轮毂滚动的声响,赢秀全都听不见了, 他睁着清澈剔透的眸瞳, 愣愣地注视着眼前面色苍白的青年。
谢舟仿佛变回了初见时的白衣门客, 长眉暗沉沉地压着眼, 眉眼郁丽,令赢秀倍感陌生的冷肃昳艳, 像是敛在匣中的剑, 因为难言的痛苦,终于显露出摄人心魄的锋芒。
刺客的直觉告诉赢秀, 他最好赶紧下车,离开这里,离开谢舟,越快越好。
忽略心头浓烈的不安, 赢秀坐在茵席上,慢慢朝谢舟俯身, 小幅度地挪了过去,小心地伸出指尖,隔着一层冰冷的白衣,轻轻地落在谢舟劲瘦的腰上。
然后, 缓缓抱住了他。
赢秀仰着颈, 尽力贴着谢舟的耳畔,细细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低声问他:“谢舟,你疼么?”
纵使他不通医术, 也能看出谢舟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对劲,像是……发病了。
应当很疼吧,脸色像冰一样白,他瞧着都害怕。
谢舟低眉,在视野里捕捉到一截细白的颈,纤细脆弱,丰腴鲜活的白里潜藏着流动的青筋,线条匀净秀致,似乎一折便断。
带着某种好奇,他轻轻按住怀中少年的颈,粗粝指腹点在跳动的脉搏上,温热滚烫,在手心下时刻不休地颤动着。
赢秀感受着对方的动作,不免有些不解。
摸他脖颈作甚,难不成想亲他?
——早上不是才亲过吗?
赢秀俯身拉进距离,试探着探了探头,尤嫌对方太高,索性直接坐在白衣门客的腿上,仰起下颌,以一个虔诚的姿态,啄了谢舟的眉眼一口。
不偏不倚,恰好是眼睑往下一点的位置,赢秀甚至能无比清晰地看见谢舟形状绮艳的眼形,眼尾微微往上勾,垂眼看人时有种近乎悲悯的冰冷。
那双漆黑的眸瞳倒映着他的面庞,没什么情绪,准确来说,对方似乎正陷在他全然不曾涉足的情绪中,看他的目光很是陌生,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眸底甚至掠过一丝杀意。
少年有一瞬间的心悸,他心疼地皱着脸,他受伤的时候也不爱理人,谢舟一定很疼。
他低下头,伸手在谢舟身上摸索,沿着他的腰身往上,“给我看看,哪里疼,我帮你——”
话还没说完,双手骤然被擒住,谢舟好似终于清醒,又好似陷入了更深的情绪中,平静如深潭的眸瞳静静地打量他,盯着他的颈,俯下身。
赢秀头靠在谢舟的肩上,双手被攥住动弹不得,望着马车窗牖上晃动的漆黑纱幰,雪光从缝隙一掠而过,片片雪絮飞入,寒气扑面而来,他骤然瞪大了眼。
疼疼疼疼疼!
他想骂人了,怎么能乱咬人呢!
难不成他夜里偷偷啄谢舟,被他发现了,借机报复?
不过,他只啄了谢舟的脸,谢舟却重重地咬了他的脖子,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思来想去,赢秀还是有点心虚,毕竟是他先啄人家的。
他的脸慢慢红了,十分尴尬,圆润清澈的眸瞳转来转去,试图看清谢舟的神色。
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面朝车壁,除了窗牖和纱幰以外什么也看不见,赢秀疼得皱眉,谢舟一定是在报复他!
尖锐的齿陷进细白颈肉里,衔着鼓胀的脉搏,一寸寸地,轻轻地碾磨。
赢秀忍不住细细发颤,彻底伏在谢舟的肩膀上,低低地喘息。
他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以后他和谢舟互相啃,你一口我一口,很公平。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松口,赢秀金色的领襟变得皱巴巴的,压成了一团。
他抬起眸,生气又心虚地瞪了谢舟一眼,随后飞快地垂下眼睫,抬手整理衣襟。
细白光洁的颈上还残留着清晰的牙印,随着脉搏的跳动微弱地起伏,一片上下对称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