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68)

2025-09-05 评论

  一身白衣的皇帝竖剑而立,锋利剑身贴着他的眉眼,从压着眼眸的眉骨到下颌,可想而知,一旦往下划,会划出一道多么深的伤口。

  ……他疯了?!

  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

  赢秀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自己的手腕还在脱臼,半跪着,直起身,任凭被衾滑落,伸手去夺皇帝手中的剑。

  嘴里骂道:“你疯了吗?不嫌疼呀?你不怕痛我还嫌痛呢!”

  皇帝长睫低覆,黑沉沉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低声问他:“你痛什么?”

  赢秀来不及思索,扑到他身上,抬手就要抢剑,金链止不住地响,响得越来越烈。

  脚踝一轻,仿佛挣脱了一重桎梏,赢秀已经扑到皇帝腰际,一手攥住他的缁色蔽膝,一手高高伸长,去夺剑柄。

  “哐当——”

  剑身轻飘飘地落在地衣上。

  赢秀只觉颈项一寒,一只大掌由上至下,轻轻攥住他的颈,修长手指张开,温柔托着他的下颌,手的主人低垂眉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受伤的是寡人,”皇帝声音低沉,冷玉的声线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危险:“你痛什么?”

  赢秀神色恼怒,睁着清澈眸瞳,瞪了他一眼,赌气似地说道:“是,伤的是你,我又不痛,你用剑戳死自己好了。”

  劈头盖脸骂了皇帝一顿,赢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低头一看,脚踝上环着一圈红印,那条金链已经不见了。

  锁得松垮,似乎存心让他挣脱。

  “你……”赢秀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贴得如此之近,甚至能看清对方根根分明的长睫,墨一般的黑,掩着昳丽的长眸。

  他想了想,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昨夜“谢舟”咬了他一夜,他非得咬回来不可。

  方寸之间,一人垂眸,一人仰头,本是互相对峙,谁也不肯让步。

  仰着头的少年骤然踮起脚尖,抱着青年的窄腰,报复性地吻了上去。

  他如愿衔住薄薄的,冰冷的唇,露出尖尖的细齿,莽撞地咬下去,一股血腥味倏忽在口齿间逸散,是对方的血。

  谢舟流血了。

  赢秀莫名有些慌乱,明明他根本没有咬破谢舟的唇,再联想到醒来时,看见对方唇上有血,捂着心口一动不动,他心底猛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顾不得什么报复不报复的,急匆匆地想要退出,好看看谢舟的脸色。

  对方却强硬地捧着他的下颌,俯下身,撬开他的牙关,一步步侵占。

  赢秀忍不住往后倒去,退无可退,陡然倒在龙床上,身后一重重床帷还未勾起,静静垂落,绷紧了,承着少年清癯雪白的腰身。

  “谢……”赢秀刚吐出一个字,又被进一步地压迫,深入。

  他舌尖发麻,就连含糊的音节也说不出了。

  他伸出手,双脚并用地推着皇帝,企图将他推开,脱臼的手腕派不上半点用场,反而一阵阵抽痛,疼得他眼圈微红。

  少年半个身子躺在龙床上,肌肤白得像是斑驳一片的雪,脸颊潮红,眼泪汪汪,嘴巴也肿了,看起来很是可怜。

  他艰难地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吸气,呼吸,仿佛一尾溺水的白鱼,一动不动 ,只有胸腔在剧烈起伏。

  缓了顷刻。

  赢秀总算能呼吸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眼底满是恼怒。

  皇帝斯条慢理地整理雪白衣襟,忽而俯下身,去听他说了什么。

  他仔细听了片刻,总算听清了,赢秀在说:“谢舟我讨厌你!”

  他不是谢舟,赢秀讨厌的人不是他。

  皇帝如此想道。

  在对方俯下身那一刻,赢秀霍然僵住,也不再嘀嘀咕咕了。

  他微微睁大了瞳孔,一觉醒来,昨夜还在隐隐发疼的眼睛已经好多了,不知是谁给他上了药,视野清明,看什么都清晰。

  以致于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头顶,白衣青年正在低头看他,视线碰撞,这张令他神魂颠倒的脸清晰地撞入眼底。

  皇帝绸缎似的黑发披落,铺开无边墨色,肌肤显得愈加白,质如冷霜,冰姿雪貌,清清冷冷的。

  赢秀看得出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低头思索了一下,不再理会皇帝,转身爬向里侧,拿起角落里的金链,自顾自地往自己脚踝上套。

  层叠次落的帷幕后,少年低头认真地套了一会儿,总算将金链穿了进去,鎏金精致的金环束着伶仃的脚踝,有些松垮,一挣就能挣脱开来。

  他研究了一下,发现没法套得更牢,也不再理会,转头朝皇帝扬起手中的金链,眉眼弯弯。

 

 

第55章 

  皇帝垂眸凝视着赢秀, 黑沉沉的眸光闪动,轻轻掠过他手上的金链,落在少年眉眼间。

  清澈, 明亮, 令人想到三尺剑锋上, 那一寸明光。

  他俯下身, 朝赢秀伸手,赢秀愣了一下, 犹豫着, 将自己那只完好无损的手递了过去,那只脱臼的手则悄悄藏在身后。

  皇帝什么也没说, 伸手拉出赢秀藏在身后的手。

  少年手腕修长,秀如削玉,腕骨脱了臼,肿了一圈, 上面还布着细细的勒痕,深深陷进细白皮肉里。

  一片青紫, 看上去好不凄惨。

  赢秀有些想要缩回手,手腕还疼着,被人攥在手里,疼感便更加明显。

  “咔嚓。”

  一声轻响。

  赢秀还没反应过来, 脱臼的月骨便被推了回去。

  对方的动作太快, 太过熟练,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痛,错位的骨头便已经归位。

  饶是如此,紧随其后的疼痛还是让赢秀忍不住皱眉。

  殿外,宫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小心翼翼地呈上药膏。

  赢秀正想伸手去接,皇帝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弹,转身亲自接过药膏。

  宫侍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地退了下去,低眉垂首,如同一道看不清眉目的鬼魅身影,一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太极殿,一时只剩下赢秀和帝王二人。

  少年想要从帝王手中取过药膏,后者却抬起手,不让他碰。

  当着他的面,亲自取了一点,化在掌心,攥住赢秀的手腕,轻轻揉动。

  帝王指腹有些粗粝,上面覆着细细的茧,纵使沾了温软的疗伤药膏,指尖依旧冰冷,带着森寒温度。

  一寸寸摩挲过高高肿起的手腕,冰冷慢慢渗入高热的肌理。

  赢秀被冰得有些无措,想要挣脱,却使不上力气,只能任凭皇帝为他上药。

  这药膏果然神奇,渐渐融化在皮肤上,手腕一点也不疼了。

  少年刺客新奇地甩了甩手腕,疼得忍不住呲牙咧嘴,再一抬眸,年轻的帝王正冷冷地俯视着他。

  赢秀心虚地放下了手,后知后觉,自己昨夜受了不少伤,今日醒来却不觉得疼痛,应当是有人给他上了药。

  ……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是皇帝,当今陛下,以残忍暴虐闻名于世的昭肃帝。

  ……也是他的谢舟。

  赢秀骤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仰头问谢舟:“其他刺客呢?”

  谢舟轻轻看了他一眼,语气很轻:“杀了。”

  闻言,盘腿坐在龙床上的少年刺客骤然安静下来,浓郁的鸦发遮住雪白的肌骨,流出难得一见的脆弱秀美。

  “你觉得我不该杀他们么?”谢舟低声问他。

  参与太极殿刺杀的人,除了赢秀,全部都凌迟处死了,一片一片,血肉模糊,看不清本貌,一清早便悬于菜市,以儆效尤。

  至于刺杀主谋,深藏在幕后的琅琊王氏……

  谢舟眸光微转,流露出被刻意收敛的冰冷嗜杀,稍纵即逝。

  刺杀帝王,乃是夷九族的大罪,赢秀岂能不知。

  他如今能好好地活着,全靠……

  赢秀有些茫然,直接问谢舟:“你为什么不杀我?”

  不是含恨的质问,也不是有恃无恐的挑衅,单纯是疑惑,少年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不杀他。

  谢舟笑了一下,那张漂亮的脸上,一闪而逝的短暂笑容让赢秀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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