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7)

2025-09-05 评论

  不要命了?!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江州牧捂住心脏,险些连呼吸都忘了。

  到底是谁请来的神通,一个两个,诚心要吓死他不成?

  商危君小心翼翼地看向昭肃帝,发现一直漫不经心的昭肃帝睁开了眼,朝外望去,似乎在寻找那个说话的刺客。

  皇帝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倘若他对什么东西起了兴趣,那东西很快就会在他手中毁灭,又称为永恒。

  只有毁灭,才不会背叛。

  不知道这个赢秀,又能撑多久。

  半响后,二楼上那道温润带笑的男声再度响起:“放了他。”

  薛镐松了口气,又悄悄挪了回来,赢秀察觉到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江州牧终于忍不住抹了把汗,陛下真的会因为一句“仁圣之君”就饶了那两个儒生么?

  昭肃帝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短暂的插曲过后,一群儒生被请入席间,赢秀被安排在正中的席位。

  一群或老或少的儒生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争着朝他敬酒,惟有那个讥谤皇帝的儒生宛如泥俑静坐不动,毫无感激之意。

  赢秀也没在意,解了覆面,一面和儒生敬酒,目光一面在客席中梭巡。

  沅水雅集,不知道建章谢氏的门客在不在这里,建章谢氏门第高峻,乃是世族羽仪,只怕不会来这种寻常的雅集。

  直到目光望向二楼,赢秀骤然一顿,那日指引他去寻找谢舟的僮客立在阑干后,正朝他点头示意。

  谢舟在二楼,让他上去。

  一转念,赢秀又想起那道温润带笑的声音,倨傲冷漠,执掌生杀。

  谢舟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还是说,那人其实是谢舟的主公?

  谢舟的主公,行事着实残暴。

 

 

第5章 

  见赢秀要走,薛镐猛的叫住他:“你去哪?”他无不担忧道:“二楼不是我们能上的,你刚才就得罪了二楼的人,还敢上去?”

  话音甫落,他看见一个二楼的僮仆走到赢秀面前,态度很是恭敬,似乎还把赢秀奉作上宾。

  他眼睁睁看着赢秀跟着那僮仆走了,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那高兴的模样就好像要去和情郎相会。

  薛镐:“……”

  赢秀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此地肃穆庄严,走廊两侧次第列着披甲驺兵,长剑宛如雪花锻铁。

  赢秀不由多看了两眼,心想还是自己的问心剑最好。

  漆红纱幰后面,主位空荡荡的,谢舟坐在下首,像是临时搬来的杌子,看着莫名有点可怜。

  “谢舟!”赢秀连忙上前,叫完这一声后,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望着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发愣,过了半响才道:“你……他没为难你吧?”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谢舟的主公。

  谢舟视线由上往下,扫过赢秀身上的褒衣博带,少年穿着雪白宽袍,阔带咬着细腰,鬓边别着青绛的覆面,鬒黑如墨,白似釉漆。

  剑光藏椟,外秀内锋。

  一剑杀了江州坞主,剑术臻于至境,轻功出神入化,还是一个秀气纯澈的少年。

  赢秀主动凑上来,与他大眼瞪小眼,少年似乎喝了点酒,两颊泛红,晕乎乎的,脚下踩着自己的袍裾,叫着他的化名:“蟹粥,蟹粥,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帮你解决他!”

  喝醉酒的少年刺客语气认真,口中说着要保护他,不让他被欺负。

  谢舟不明白赢秀为何总是可怜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就出神,眼睛睁大,傻乎乎的,连剑都掉了,再后来仿佛把自己当成柔弱无助的稚鸟,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为什么?

  谢舟不明白,谢舟没有拒绝。

  贵为中领军的商危君立在门外,余光隐约看见里面的情形,已经踩住自己宽大袍裾的少年想要往前走,下一步就栽倒在昭肃帝的怀里。

  噫!奇观也!

  他迅速闭上眼睛,只当自己还在做梦。

  赢秀醉得迷迷糊糊,嘴里喊着蟹粥,嘟囔着蟹粥你真好看,下一瞬被人拍醒,睁开眼看见薛镐放大的脸:“这么想吃蟹粥?在人家马车上一直念叨!”

  看清是薛镐,赢秀骤然清醒,直起身摸了摸乱蓬蓬的头发,“现在是什么时辰?”

  “巳时二刻,”薛镐没好气地道,他忽而满眼好奇地盯着赢秀:“你昨晚去哪了?上二楼一直不下来,送你回来的是谁?是哪家高门士族的僮客?”

  一连串的问题扑头盖面而来,赢秀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没有动过的痕迹,终于松了一口气,昨夜他迷迷糊糊抱着谢舟睡着了,睡着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现在看来应当是谢舟派人把他送了回来。

  “我要睡了,你走吧。”

  赶走满心好奇的薛镐后,赢秀独自待在酒肆的卧房内,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就在谢舟面前睡着了呢?自己的睡相是不是很差,万一被谢舟看见了……话说自己晚上睡觉会不会打鼾,不会在谢舟怀里打鼾了吧?

  想到这里,赢秀想死的心都有了,举起问心剑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剑。

  巳时,阳光正好。

  小秦淮上飘着一具浮尸,苍白的褒衣博带飘在水中,像一朵巨大的白花。

  钓叟大着胆子用竹篙将其翻了过来,露出一张带着青绛覆面的脸,空洞洞的口中,舌头不翼而飞。

  昨夜在沅水雅集上讥谤君主的儒生,死了。

  死前被挖去舌头,抛尸河中。

  整座江州如同蒙上了一层阴霾,这次死的儒生是吴姓南士,前不久死的是江州坞主亦是南士冠冕。

  有人说,侨姓士族看不惯吴姓士庶,故而下此毒手。

  而侨姓最大的士族是当今皇帝,远在建康京师的昭肃帝。

  酒肆里议论纷纷,南士不敢直言昭肃帝的名号,转而以伧首代指。

  南渡的侨姓是伧人,出身侨姓的皇帝自然是伧首。

  沽了一壶清水,赢秀坐在酒肆角落,托着腮,听着不远处群情激奋的儒生议论不休。

  翻来覆去,说的都是昭肃帝是残暴不仁的暴君,十二岁践祚,同年杀宦官,杀臣僚,杀方士。

  少年御驾出征屠杀羌人,手段残暴令饮血茹毛的羌族都闻风丧胆。

  杀杀杀,在他们口中,昭肃帝仿佛是一个嗜杀的怪物,不通人情,以杀治国。

  听得百无聊赖,赢秀随口说了一句:“他杀过百姓吗?”

  此话一出,满坐寂然。

  “那个儒生不就是——”

  南士下意识脱口而出,紧急将未竟之言咽了回去。

  无凭无据,谁能证明是那个不知名的儒生是昭肃帝杀的?

  以昭肃帝褊急,残暴的性子,倘若这句话被他听到,只怕在座之人都得送命。

  没人再说话,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南士庶民仿佛骤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悻悻散去。

  坐在藤椅上打盹的上峰睁开眼:“你何必与他们争执?”

  赢秀笑了下,“我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他们答不上来。”

  儒生之死非同小可,吴姓中的读书人深感自危。

  一时间,儒生死前在沅水雅集上说的那句“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迅速传遍江州。

  昭肃帝没有任何动作,江州府衙也没有派人遏制流言,一直放任这句话流传了三日。

  直到三日后,延尉在城门宣榜布告凶手的亲笔罪状,又判凶手在江州游街,翌日于菜市枭首示众。

  三日里抓到真凶,理清脉络,动作之快,刑名之残暴,令人发指。

  杀害儒生的凶手是个撑船的艄公,夜里替醉酒的儒生撑船渡河,为财杀人,割了舌头,将儒生推到河里。

  此案由江州牧主理,而江州牧出自吴姓,这番说辞勉强堵住了吴姓南士的悠悠众口。

  吴姓安静了一会儿,又说江州坞主死得实在蹊跷,若不将刺客缉拿归案,只怕他们哪日也莫名其妙地死了。

  斥候又开始满城搜捕刺杀江州坞主的刺客。

  殊不知刺客已经换了一张脸,正在渡口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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