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91)

2025-09-05 评论

  帝王指尖微微收紧,轻轻抬眸,看了一眼隐匿在暗处的暗卫,缓缓移目,眸光落在使者身上,视线森冷,隐约透出淡淡的杀意。

  有道是,两国开战,不斩来使。

  ……那又如何?

  玄武湖上,体壮如山的羌兵歪头,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打量着眼前精致秀气的少年,咧开嘴,桀桀笑了两声,善意地询问道:“就你?”

  他颇有善心,转头看向阅武台,伸手指了指赢秀,用羌语问道:“他?”

  这个少年,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相比一脸不屑,半个身子淹没在湖水中的羌兵,赢秀立在水面,翩如惊鸿,两人对比鲜明,前者像是一座巍巍小山,后者显得很是渺小。

  “可以开始了么?”

  赢秀轻声问道,他用的南朝的语言,羌兵听不懂,看他神色,察觉出此人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原本的不屑骤然变成了愤懑。

  羌兵冷笑,指了指赢秀的脑袋,又抬高了些,指了指自己,那意思不言自明,这是在嘲笑赢秀的身高。

  赢秀最不喜欢别人嘲笑他矮,七尺七寸,放在正常人中,怎么也不算矮。

  都怪他们长得太高了,少年抬眸,不咸不淡地打量了羌兵一眼。

  这是他悄悄从谢舟身上学来,用这种眼神看人,宛如看狗。

  羌兵果然勃然大怒,五指攥成拳,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赢秀。

  号角吹响,搏斗开始。

  羌兵故技重施,一拳砸中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他趁着水花遮挡阅武台的视线,正要举起手,露出套在十指上的虎爪匕首,就像曲掌砸破前两个士兵的颈项一般,砸断这个金裳少年的颈项——

  谁知,一眨眼功夫,那少年便不见了,羌兵困惑不已,转身环顾左右,他刚转过头,身后陡然出现了一道清癯的身影。

  阅武台上,眼看着湖面上再次迸溅水花,沆砀水雾掩住两道一高一瘦身影,看不清情势究竟如何。

  羌人使者老神在在,一脸淡然,甚至还有闲心劝说南朝众臣稍安勿躁。

  南朝臣子冷冷地望着他,那个刺客再不济,出身再卑贱,也是南朝的人,是陛下的人,倘若真的死在了羌兵手下……

  只怕,羌人使团得把脑袋留下来。

  众人各有想法,目光紧紧盯着玄武湖,不约而同地在心内默数,一息,两息……

  前两次,只要等到第三息,水花就会平息。

  羌兵会胜出,那个少年会死去。

  谁知,一直等到第三息过后,也不见湖面上水花平息,反而激起越来越高的江水,一重重,仿佛有人正在用力挣扎,竭力拍打湖面。

  帝王走下高台,无视众人的目光,靠近玉阑,垂眉俯视着湖水,他看了片刻,伸出手,禁军统领察言观色,解下弓弩,小心翼翼地用双手递给他。

  弓弩很沉,称得上万里挑一的千钧弩,箭镞冰冷寒凉,森然可怖。

  被执掌在一双骨节明晰,修长匀称的手中,帝王搭上利箭,绷紧了弓弩,朝向湖面,蓄势待发。

  众臣悚然,陛下这是要杀了那位羌兵,还是要杀了那个不中用的刺客?!

  还不等他们想出应对的法子,水花稍微平息,隐约露出两道身影,帝王按弓的指骨缓缓用力,骤然松手——

  箭镞呼啸而出,刺破浩荡江风,由上至下,穿透了水花。

  “砰——”

  一声巨响,砸起更大的浪花。

  似乎是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轰然倒在湖面上,羌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笑得淡然,甚至出声宽慰:“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愿赌服输——”

  下一刻,他的笑容僵住了。

  玄武湖渐渐平息,金裳少年袍裾微湿,静静地屹立在广阔镜面上。

  至于那位羌兵,已经沉入湖水,只剩半个脑袋浮在水面。

  日光下,少年伸手,举着一个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告状:“殷奂,他耍诈!”

  那是一对锋利的虎爪指套。

  看清那是什么,羌人使团惊疑不定的脸色骤然一变,连忙走下高台,打算出声辩解,正欲开口,却对上了对面南朝众臣的目光。

  在座的无一不是南朝权要,久经官场,城府深沉,他们自认已经泰山崩于前自岿然不动,平生头一次在人前瞪目结舌。

  不怪他们,谁能想到,赢秀,一个帝王的男宠,一介少年刺客,竟然能赢下身强体壮的羌兵。

  甚至,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呼陛下的本名。

  此为大不敬。

  看陛下神色,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眉眼间还透着隐隐的愉悦。

  是他们的错觉么?众臣面面相觑。

  帝王放下弓弩,紧绷的面色微微一松,朝赢秀勾手。

  少年手举着虎爪,礼貌地朝驱船上前嘘寒问暖的舰船笑了笑,脚下凌波,越过万顷江波,径直飞上丹犀。

  三步作两步,疾步跳上层层台阶,赢秀奔到谢舟面前,朝他示意手上的虎爪,明亮的眼眸有星子般的怒意,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他们耍诈!”

  想不到这个少年说话如此直接,丝毫不给人面子,竟然直接了然地揭穿了他们。

  方才还兴致高昂的羌人使团顿时无地自容,低下头,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使者强装镇定,听完手下的禀报,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陛下,您中途射箭,一箭穿心,杀了我们的士兵,这于理不合吧?”

  帝王全然没有理会他,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专注地望着赢秀,剥开他被鲜血浸染的袍裾,就要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疼吗?”

  赢秀何曾见过谢舟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缩了缩手,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的血,是那个羌人的……”

  仔细检查完他的手臂,再三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谢舟这才放下心,神色愈发冰冷,背对着众人,将赢秀圈在自己怀里,低声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提起这个,赢秀不免心虚,他已经答应谢舟不会来玄武湖参加两朝演兵,但是……说来话长。

  他顾及阅武台上还有许多人在场,连忙挣脱谢舟的怀抱,扬起下颌,看向那位使者。

  “我赢了,愿赌服输,您该给我一样东西。”少年掷地有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分明只是个不足九尺高的弱冠少年,使者却浑身一凉,额头冒汗,心底寒津津,试探着问一句:“你要什么?”

  无非是金银财宝,最过分的就是要他的使者符节,让北朝颜面扫地……

  刹那间,使者思绪万千。

  却看见少年转身问帝王,献宝似的,一脸期盼,“殷奂,你想要什么?”

  殷奂,南朝帝王的名字。

  使者脑袋骤然轰鸣,后知后觉地想起,帝王是出了名的暴君,残忍暴虐,根本不是他一个使者可以言语轻慢的。

 

 

第71章 

  天清气朗, 阅武台上一片寂阒,惟有旌旗猎猎晃动。

  帝王笑了一下,所有人都低眉垂首, 不敢直视天颜, 那笑容只有赢秀一人看见了, 他骤然怔住, 下意识捂住心口,不让胸膛内的心脏跳出来。

  “寡人要他的眼睛。”

  帝王语气轻飘飘的, 却如惊雷在羌人使团耳边炸响。

  眼睛, 他竟然要使者的眼睛。

  使者率众出使南朝,代表的是北朝皇室的颜面。

  此举这是在明晃晃地打北朝的脸!

  羌人使团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少年男宠, 瞧着不过绮纨之岁,总不至于如此残忍……

  不止是他们,南朝的王公大臣也是这般作想,那少年应当会拒绝, 劝陛下改要别的东西,亦或者, 为了保住盛宠,会战战兢兢地答应。

  两朝臣子心思千回百转,赢秀转身面朝那位羌人使者,笑道:“既然如此, 还请使者大人愿赌服输, 遵守诺言。”

  既然殷奂想要,他会给他讨来。

  少年眉眼略弯,髯发微湿,细细的几缕,凌乱搭在耳后, 眼眸乌黑湿润,水洗般的明亮,带着认真,全然不觉自己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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