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95)

2025-09-05 评论

  至于昭肃帝如何宠爱赢秀,甚至为他设凤椅,有意立他为男后,诸如此类的种种传闻,羌王一个也不信。

  昭肃帝为何不直接立他为后,总不可能是赢秀自己不愿意吧?

  明昔鸾单薄杂裾下的身躯正在轻轻颤栗,眸光颤动。

  “你说谎。”

  羌王无所谓地笑了笑,听闻使者在南朝被轻辱的不快骤然一扫而空。

  “本王有没有说谎,等到白毦兵南下,踏平江东,你自然知道真假。”

  白毦兵,是羌王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部曲,头戴白毦,面刺图腾。

  明昔鸾年纪尚轻时,与其交过手,最清楚其中险恶。

  她的长睫颤了颤,再次望向南朝的方向,缓缓攥紧了袍裾。

  羌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语气散漫,命令道:“再给我唱一遍广陵散吧。”

  此曲唱的是聂政刺韩傀,曲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杀伐之气,放眼北朝,整座明光宫内,惟有明昔鸾才能唱出来。

  明昔鸾低下头,纵声吟唱,再度恢复了那副温驯麻木的模样。

  歌声被长风吹向南朝,越过汤汤江水,逐渐散在雾中。

  太极殿。

  廊外站着一队金裳少年,队伍从廊前,一直蔓延到抱厦下。

  个个皆是十七八岁,金衣鹤纹,金带束发,身量也如出一辙,不到八尺,将近七尺七寸。

  远远望去,与赢秀身影相差无几。

  内监总管走出殿门,瞧见廊下一堆“赢秀”,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这是……

  头顶上的鸱鸮跟着一起瞪大眼,“咕咕咕咕?”

  东堂内,朝臣苦口婆心,劝说陛下广开后宫,多纳几位幸臣,万不可偏宠一人。

  当年元熙帝偏宠元后,元后死后,先帝一蹶不振,疯魔得不成样子,不像人皇,也不肖君父。

  当年之事,还有不少人心有余悸。

  帝王轻叩案几,龙案前盛着黄土的琉璃灯兀自散发着盈盈光辉。

  这东西摆在森严辉煌的太极殿内着实格格不入,朝臣不由多看了几眼,心想,难不成陛下喜欢黄土?

  陛下如今的嗜好,倒是愈发难以捉摸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人惶恐不安,生怕陛下不允,更怕陛下动怒。

  漆黑垂帷后,终于传出帝王温凉的声音:“带去给赢秀。”

  众人愕然抬眸,带去给谁?!

  他们想要分宠,陛下怎么直接把人带到了赢秀面前?

  西堂。

  赢秀正在研究中原的舆图,前几日和北朝羌兵打了一架,他对北朝的地势兵力越发感兴趣。

  只有去到中原,才能见到母亲。

  少年研究得入神,眉头苦皱,全然没注意到内监总管小步小步地挪了进来,一脸心虚,揣着手,小心翼翼道:“过来给郎君问安吧。”

  天知道陛下为何会收下这些人,又为何把他们带到赢秀面前,这不是成心找事么?

  倘若郎君吃醋闹起来,只怕太极殿要鸡飞狗跳。

  内监总管接连暗示了两声,赢秀终于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群少年。

  少年们或是神情拘束,或是大胆打量,无论是谁,心底都有些紧张,生怕赢秀出言刁难。

  赢秀看了他们几眼,招手:“你们过来。”

 

 

第74章 

  少年们面面相觑, 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低眉顺眼,生怕惹恼了赢秀。

  就连一旁的内监总管也有些紧张, 唯恐太极殿下一刻就要鸡飞狗跳。

  赢秀问道:“谁会堪舆?”

  ……堪舆?

  仰观天象, 俯察地理。

  这位受宠的少年幸臣问这个做什么?

  数位少年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终于有人主动上前,直直地望着赢秀, 似乎要看他耍什么把戏, “我会!”

  赢秀眉眼弯弯,朗声命人上茶, 语气礼貌,眼眸亮晶晶,轻声细语地问道:“你可以帮我看看两朝的地势么?”

  那少年一愣,手中捧着热乎乎的绿阳春, 噙了一口,甜滋滋的, 他声音放轻了不少:“……可以。”

  至于其余人,赢秀想了想,命人搬来一座沙盘,将少年们各自分成两队, 一队北朝, 一队南朝,互相排兵演阵。

  少年们进宫时,早已将可能发生的事在心中演练了千百回,然而眼前这一切却大大的出乎意料,他们起先还有些局促, 怀疑赢秀在戏弄他们。

  斗到半酣,谁也顾不上警惕怀疑,用襻膊撸起袖子,脚踩杌子,手执旌旗,眼睛紧紧盯着沙盘。

  一尊沙盘上,有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①

  ……

  帝王回到太极殿时,远远便听见了少年吵作一团,口中喊着杀杀杀。

  他轻轻蹙眉,抬手制止正欲通传的内监,抬脚走入殿内。

  未时云敛天末,日光正好,透明疏朗的天光透过内檐槅扇,洒在一群围案而坐的少年人身上。

  相似的金裳鹤纹,漆发金带,赢秀身处其中,却显得尤为鲜明。

  他坐在锦杌上,一脚踩着踏牀,一脚放在地上,用一挑金链掬起袍裾,露出白皙的手腕,身子前倾,盯着沙盘。

  金链松松散散地垂着,从袍裾上垂落到他纤细的脚踝,微光逶迤。

  “此战我赢了!”

  赢秀高声道,一把将旌旗插在起伏的沙土上,倾身,抬手,动作行云流水,往那位输了的少年脸上贴了一道白条。

  “……再来!”

  “这道关津是天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越过去。”

  “我手底下还有三千五校尉,下一战必定是我胜!”

  少年们兴致昂扬,声音起次彼伏。

  帝王静静地立在殿门前,将一切收之眼底,顷刻,他终于动了,无声地走向赢秀。

  赢秀还沉浸在打了胜仗的喜悦中,目光盯着沙盘,筹划着接下来该如何排兵布阵。

  谁知坐在对面的少年们骤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之物。

  赢秀不满地催促:“你们怎么不动了?不是说下一战必定要胜我么?”

  一个少年替他着急,顶着满脸的白条,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看身后,赢秀满怀疑问,缓缓转头——

  帝王宛如玉山,立在身后,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赢秀忙不迭站起身,站得身板笔直,贴在额头上的白条还在迎风晃动,“殷奂你下朝啦!”

  少年们也连忙起身,俯身下跪,齐声道:“下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没看他们一眼,望着赢秀,“你很喜欢他们?”

  赢秀不假思索道:“他们个个都生得漂亮,人也聪慧,我——”话说到一半,赢秀想起什么,连忙改口:“我还是最喜欢你。”

  话罢,他趁着谢舟不注意,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脚踝,方才一直搭在踏牀上,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发麻。

  帝王沉默片刻,终于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年们,对内监总管道:“送他们出宫。”

  言下之意,便是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赢秀有些急了,他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多同龄的友人,才见了一面他们就要走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恰好撞上帝王漆黑的眸光,昳丽冷眼的眉眼一片幽冷,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直觉告诉赢秀,殷奂此刻并不高兴。

  赢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们一个一个走了,走至廊庑转角,几个少年转过身,回首朝他招了招手。

  赢秀抬眸,快速地看了一眼帝王,发现殷奂正在凝眸注视一片狼藉的沙盘,趁机踮起脚尖,用力朝他们挥手。

  帝王收回视线,垂眸,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努力挥手的赢秀。

  他循着赢秀的视线望去,看见殿外廊庑尽头,几个少年磨磨蹭蹭,几步的路走了半天,甚至每走一步都要回首招手。

  帝王:“……”

  ——觊觎赢秀的人太多了。

  只不过是半日而已,甚至招惹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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