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96)

2025-09-05 评论

  赢秀收回手,眸光还落在廊庑深处,依依不舍。

  他回过头,措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幽深冰凉的眼眸,距离极近,甚至能看见对方稠艳秀丽的眼形,微微上挑的眼尾。

  帝王低垂眉眼,一直在平静地俯视他。

  赢秀没来由地有些心慌,斟酌着,还没开口,却看见帝王伸出指尖,缓缓靠近,冰凉的指腹落在他的额头上,攥住白条,轻轻一揭。

  帝王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赢秀看着那几道蜷缩在帝王掌心的白条,以为他真的不知道,认真解释道:“这是白条,谁输了,就得贴一张在头上。”

  说着,少年骄傲地挺起胸膛,他输得不多,只输了两三局,其他人可就不同了,走的时候贴得满脸都是。

  “那沙盘呢?”

  帝王继续问道。

  “这个呀,”赢秀走到沙盘面前,拿起上面的旌旗,指了指中间那条蓝线,道:“这是长江,以此为界,南北两分。各据一方,互相对敌。”

  再看案几铺着的卷宗和案牍,皆是和北朝有关的,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批注,有些是赢秀的字迹,有些则全然陌生。

  赢秀和这些人相处得很好。

  帝王:“……”

  内监总管亦是不解,那些少年穿着金裳金带,言行举止,一看便是十足十的模仿,偏偏正主毫不在意,甚至还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赢秀认真地解释了规则,再看沙盘上颜色各异的旌旗,以及一旁画得乱七八糟的行军图,想起这一日发生的事,发自内心地感激谢舟。

  “多亏你把他们带来,感觉和他们相处可有意思啦。”

  少年声音清朗,轻盈灵动,带着实打实的感激。

  刺客年纪轻,甚少与同龄人来往,今日还是他生平头一次和年纪相仿的少年相处。

  不仅年纪相仿,甚至连衣着打扮也差不多的,可见他们喜好相近,也是难为谢舟费尽心思给他找了一堆小伙伴。

  赢秀:“(=^▽^=)”

  帝王望着他脸上的笑意,忽觉心底一阵柔软,他压下那股罕见又陌生的情绪,声线平静无波:“你既然喜欢,我时常让他们进宫陪你 ”

  “只是,”帝王话锋一转,“切不可掉以轻心。”

  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抢走赢秀,觊觎他,企图侵占他。

  赢秀应当学会有所防备。

  赢秀使劲点点头,笑眼弯弯,语气坚定:“我明白了!”

  看他如此信誓旦旦,谢舟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方才还在点头如捣蒜的赢秀陡然沉默,思索片刻,试着把谢舟的话重复了一遍:“……切不可掉以轻心?”

  谢舟:“……”

  看来还是没明白。

  赢秀为了早点岔开话题,牵上谢舟的袍裾,指着沙盘,分析道:“从南朝到北朝,一共有四条水路,从东到西分别接壤扬州下邳,荆州襄阳,宁洲巴郡和江阳。”

  少年眼眸认真,眸光专注地望着这方三尺宽的沙盘,抬手用朱笔在上面画出了四条线。

  既然此战非打不可,那便要尽力争取速战速决,减少伤亡。

  帝王望向沙盘,方才他已经将少年们留下的战局看了一遍,再看赢秀手中捏着的旌旗,是南朝的。

  “赢秀,”帝王道,赢秀甚少听见谢舟连名带姓地唤他,下意识抬起头,手里还捏着那只象征着南朝的小巧旌旗。

  “我来与你对弈。”

  帝王眉眼淡淡,如玉如瓷,声音也轻,湛如冰玉。

  赢秀扬起笑容,一壁收拾战局,一壁将手中的旗子递给谢舟,“你当南朝,我当北朝。”

  “不,”帝王将旌旗放回他手中,“寡人当北朝。”

  少年虽然有些不解,还是乖乖地收起旌旗,转而掏出象征着北朝的旗子递给谢舟。

  沙盘不大,涵盖了中原关内,九州大地,四大水系,青碧交织,山河湖海,泱漭无疆。

  与其相对的是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横峰侧岭,山水纵横。

  方才,赢秀和那群少年对敌时,已然是绞尽脑汁,一步三思,轮到和谢舟对敌,他不免更加紧张,盯着沙盘,苦苦思索。

  帝王坐镇北朝,手中掌握着数万羌兵和九千白毦兵,西北毗邻雁门关,与柔然接壤。

  柔然人与羌人同样出身鲜卑拓跋部,在草原上互相竞争,亦敌亦友。

  赢秀有刚刚从地方收归中枢的州郡兵,以及卫戍京师的中军,还有作为皇室心腹的五校尉,数量不相上下。

  帝王没有迟疑,仿佛对北朝的羌兵熟悉至极,抬手落下一步,先发制人。

 

 

第75章 

  赢秀盯着沙盘看了又看, 犹豫着,落下一子,坚壁清野, 以守代攻。

  北朝一旦越过长江, 水路颠簸, 路途遥远, 辎重难以运送,此举称得上稳中求进。

  帝王却毫不在意, 兀自征伐, 单刀直入,一路势如破竹, 不过半刻钟,赢秀已然输了三次。

  帝王拾起放在一旁的白条,示意赢秀靠过来。赢秀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乖乖地仰起头。

  冰凉粗粝的指腹由上至下, 擦过他的面颊,将白条贴在他的脸腮上, 左右各一,正好对称。

  还剩下一条,帝王思索片刻,贴在少年发上, 鬒黑如墨, 浑无雕饰,纤细单薄的白条贴在上面,时不时随风蜷起,像一只白蝶擎在鬓边。

  赢秀瞧不见,只能依稀感觉到脸上和脑袋上都被贴了白条。三条, 一条也不少,他瘪了瘪嘴,心想谢舟也忒较真了些。

  好不容易赢秀胜了一次,他迫不及待地抓起玉案上的白条,拎在手里,耀武扬威地晃了晃,朝帝王勾手,要他低头。

  帝王安静地垂首,冠帻低覆,琉玉随之轻晃。

  赢秀手里捏着白条,恨不得贴得谢舟满脸都是,碍于只有一条,不得不慎重些。

  他左思右想,仰头,抬手,一把贴在了谢舟的下颌上,为了防止它掉下来,还用力按了按。

  帝王威仪清淡,仙姿佚貌,一身缁色绛纱袍,皂缘中衣,袖口绣鹤纹,极其庄重威严。

  贴在他下颌的白条显得格格不入,却不减威仪。

  赢秀努力地压住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一道小小的弧度,白条在下颌上,就像一道雪白的髯须。

  看起来,就像是谢舟长胡子了。

  窗光疏淡,少年顶着三张白条,笑得乐不可支,弯弯眉眼间皆是得逞的笑意。

  帝王:“……”

  春风吹过,几欲掀起帝王下颌的白条,他伸出指尖,轻轻按住,将白条牢牢按住原地,轻声道:“继续。”

  输赢还未见分晓。

  赢秀端正神色,谨慎地盯着沙盘,每一步都思索良久。

  赢秀:“(?ì _ í?)”

  等了两息,还不见他动,帝王率先落子,赢秀瞪大眼睛,提醒道:“我还没出呢!”

  帝王轻笑,言简意赅:“兵贵神速。”

  疆场上,刀光剑影,不会留给你思索的余地。

  望着被划入北朝的城池,赢秀咬牙,发誓一定要赢下谢舟。

  一炷香功夫后,赢秀脸上贴满了白条,只露出一双明亮眸瞳,圆圆的,盛满了星星怒火。

  他第一次发现,谢舟竟然是一个如此诡诈的人!

  心眼子比太极殿筛窗上的格子还要多。

  赢秀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周旋良久,眼睁睁看着沙盘上插遍了北朝的旌旗,两眼一黑,端起绿杨春大喝一口,仿佛喝的不是茶水,而是某位可恶的君王。

  帝王笑了,笑容清浅平和,眼见时辰不早,正欲命人收起沙盘。

  赢秀连忙阻止:“再来!”他抢过帝王手中的旌旗,“这回我要当北朝!”

  北朝多平原,地势平坦,便于骑兵机动,南朝多丘陵湖泊,不便行动。

  总之,一定是地势问题。

  赢秀总结完原因,取过案上的帛书,用狼毫对照着沙盘画起来。

  本以为他马上就要新开一局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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