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吃食是糙了些,北戎的...估计姐姐也吃不惯,下回我从京城抓几个回北戎,好好养着,专门给姐姐做菜。”
谢瑾宁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强忍着咽下,也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咳,你,咳咳……”拍掉他为自己擦唇角的手帕,谢瑾宁捂着唇,愤愤瞪他,“你说什么?还抓几个,你把人抓来了,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北愿语气淡淡:“那有何难,一起抓来便是。”
“你!简直不可理喻。”
谢瑾宁心情差到极点,也没了胃口,转身就走,北愿欲追,被姆缇亚拦下。
“你看你,又犯傻,把人惹生气了吧。”
北愿面上难得显出几分茫然:“阿缇,我说的不对么?”
“你刚刚把芭雅几个换掉,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又……唉,这样下去,你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们与大彦交战在先,那孩子对北戎人有情绪是正常的,又要离乡……罢了,先顺着他吧。”姆缇亚叹了口气,“不过这种东西,还得你自己慢慢琢磨。”
越推越远。
北愿静静咀嚼着这四个字,神色阴晴不定,倏地,他掌心一握,谢瑾宁持过的瓷勺掉了瞬间化为齑粉,从他指缝中掉落。
“不可能的。”
他呢喃,“就算是死,我也要姐姐陪着我一起。”
发了通脾气,顺利让北愿撤去了门前看守他的亲卫,又以大彦新婚夫妇在拜堂前夜不得相见的借口,将半个身子都踏进房门的北愿推了出去。
“姐姐。”北愿轻轻叩了叩门,“明天见。”
为全礼数,北愿并不住在院中,明日一早,他将身着红袍,骑高头大马来此迎亲,待谢瑾宁上了花轿,绕城一周后再回此处拜堂。
了解了流程,谢瑾宁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确认北愿已走,又以屋中有其他人他睡不着的理由将婢仆赶了出去,听到院门落了锁,谢瑾宁才从门板上直起身子,从袖口掏出被他攥得紧紧的,将他掌心硌出红痕的物什。
那是一枚钥匙。
打开装有圣药盒子的钥匙。
夜愈发深了。
屋中烘着地龙,身子骨越暖,人就越易困顿,谢瑾宁揉揉酸涩的眼皮,小口啜饮着杯中已经凉透的茶保持清醒。
一杯又一杯,等鼾声响起时,谢瑾宁停下了继续倒茶的动作。
门口的亲卫睡着了。
晚食间谢瑾宁换下了那么多菜,自然先便宜了亲卫,他们个个吃饱喝足,又见谢瑾宁这一下午从未表达出半分要逃的趋势,戒心大失,靠着门扉呼呼大睡。
地龙始终暖着,屋中不觉,谢瑾宁轻手轻脚踩上小榻,方才打开一条小缝,凛冽夜风便钻了进来,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却还是没将脱下的衣裙穿回去。
喝了太多花茶,微微鼓起的小腹不受控制地一酸,眸中涌出一丝懊恼,谢瑾宁银牙紧咬,继续推开窗棂。
估摸着足够钻出去了,他小心翼翼迈出一条腿,挪动着坐上窗台,一点点跨了出去。
赤足落地的响动微不可闻,谢瑾宁忍住从脚底蔓延上的冰寒,确认守在门口的两人没被自己吵醒,他才慢慢穿上锦鞋,向他打听到的,放有聘礼的屋子走去。
院中偶有提着灯的小厮路过,谢瑾宁一路小心躲闪,借助阴影躲避,半柱香后,他顺利到达。
没曾想,门前竟也被一把大锁牢牢锁着。
也是,都说九王子为了娶他,准备了不少奇珍异宝,怎么可能不设防?是他高兴太早了。
试探地推了推窗,纹丝不动,被封死了,谢瑾宁懊恼地用指尖戳戳大锁,蓦地一顿。
锁,是开着的。
来不及惊讶,谢瑾宁推门而入,探出脑袋确认四处无人后,他小心合上门扉。
稀薄月光透过天窗,堪堪照亮中心那一小片区域,四周则被混沌浓黑雾气笼罩,除了层层堆积的木箱轮廓,其余皆看不分明。
而正中央的木台上,赫然放着一口上了锁的小木箱。
会是圣药吗?
谢瑾宁目不斜视,直奔而去,插进钥匙一扭。
“咔嚓。”
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静静躺在绒缎中的水晶小瓶,瓶身不过二指宽,极为精致,内装的液体金黄,在月芒下金光粼粼,恍若正在流动。
正是圣药。
谢瑾宁激动得双颊生晕,他只着单衣,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身子骨都发起热来,正要去拿,下一瞬,发丝拂动。
眼前一花,盒中骤然一空。
屋里还有人!
第98章 圈套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北戎圣药?”
水晶瓶被一身着夜行衣,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一双眼眸在外的男子夺去,他轻嗤,“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他拿的位置十分惊险,双指堪堪提起一角,还不甚在意地晃着,晃得谢瑾宁胆战心惊,双手摊开,眼巴巴地跟着移动,生怕他一个手滑就摔了。
他试着伸手去抢,可男人比他高出不少,毫不意外地抢了个空。
“诶诶诶,小贼,你干嘛呢,还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官亓漫不经心将圣药往旁边一扔,在谢瑾宁的惊呼声中,以一个刁钻的姿势稳稳接住。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里面的东西我都翻了,也就这玩意还算有点意思,我就拿走了,其他的你慢慢挑,我不打扰你。”
“不行。”再次扑空,谢瑾宁急道:“你把它给我。”
好不容易拿到圣药,却在眼前被人抢了,还抢不过他,谢瑾宁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些东西都可以给你,你把它给我好不好,求你了。”
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嗓音细声细气的,还带着浓浓鼻音,小脸煞白,泪眼蒙蒙的模样,实在楚楚可怜。
官亓胸口像是被挠了一爪子,怪痒的。
借着月光,他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这一看,官亓在心底“嚯”了声。
长这么好看,跟个小女娃似的,不像有北戎的血统。
也不会有哪个贼笨到披头散发,穿一身雪白单衣就跑出来偷东西的,怕就是这院子里的人。
不过,官亓心想,被他盯上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到手,断没有让出去过的道理。
这小子还来求他……真是天真。
他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要递到少年眼前的手高高举起,在谢瑾宁噙着泪略带谴责地望向他时,官亓道:“哦,你不是贼啊。”
谢瑾宁小鸡啄米。
“但我是啊。”
他粗着嗓子,险恶一笑,“听说这儿有个很有钱的北戎人明天要成亲,准备了不少宝贝,我就进来看上一看,没想到被你看到了……”
他逼得惊慌失措的少年步步后退,靠在墙面,长睫飞颤,“你,你想干什么。”
隔着蒙脸巾,一股莫名的香气在鼻尖绽开,宫亓贴着他的颈狎昵地嗅了两下,沉声:“新娘子不好好待在闺房待嫁,偏要跑出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花……”
他轻咳,掐住谢瑾宁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谢瑾宁盯着他没说话。
“喂,你这是个什么反应。”宫亓捏捏他的脸颊,竖眉装凶:“不是该大喊大叫,惹人来抓我,然后眼睁睁看着我扬长而去吗?”
语罢,他怪笑两声,似是此景早已出现过多回。
“我不会的。”谢瑾宁说。
他没从这人身上感觉到恶意,况且,他也没错过提起北戎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眼梢鼻尖红红,蒙上了层晶亮水光的饱满唇瓣微微嘟着,启唇时,唇缝间若隐若现的湿红和贝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红白相映,吐息如兰。
宫亓没怎么用力,颊肉就肉眼可见的浮出了五道红印,睁圆的瞳孔干净澄澈,明晃晃地映着他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