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唇生得水红饱满,下唇肉嘟嘟的,是极其适合被含住舔。吻的形状,似能吮出清甜蜜汁。
微张的洁白贝齿间,一截红艳舌尖蚌壳似地伸出,在空气中微微颤动,试图让风抚平被辛辣刺激的味蕾。
面颊爬上红云,他眉心微微蹙起,神色略带懊恼,却因这吐出的舌尖,多了几分俏皮。
而且,很软。
严弋垂眼,也端起碗大口灌下。
“趁热先吃菜,先吃菜,待会儿冷了就没这么好吃了。”
谢农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招呼两人开吃,他给谢瑾宁和严弋的碗中盛了满满当当的米饭,而自己碗里只有一半。
米粒洁白,颗颗饱满,显然是新米。
谢农专门多准备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谢瑾宁碗中,“来,瑾宁,尝尝我的手艺。”
他也看出了谢瑾宁的不自在,除了一开始没注意脱口而出的,之后他并未以“爹”自称,也没要求谢瑾宁改口。
既然回来了,那就是自家人,以后只剩下父子俩相依为命,时间还长着呢,他总会等到谢瑾宁唤他一声“爹”的时候。
当然,一辈子等不到也没关系。
米饭沾了汤汁,显得更为诱人,谢瑾宁轻轻撕掉鱼皮,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吃得格外小心。
他很喜欢吃鱼,但从前被刺卡住过喉咙,而后吃的就都是挑好刺的鱼片,或是鱼羹汤,这种大块的炖鱼倒是许久未碰过。
肉质紧实但略带腥味,还有些微咸,实在算不得好吃。好在刺少,只有些大刺。
谢瑾宁强忍住,慢条斯理地继续吃。
严弋咬了一口,眉头拧起。
他来河田村后,时不时与谢家搭伙吃饭,对谢农的厨艺也早有了解,别提滋味,能熟就行。
他刚刚想进厨房帮忙,被谢农拦下了,说要亲手为谢瑾宁做一顿饭,他便没坚持,回隔壁自炒了两盘肉食端来。
谢农自己做饭久了,吃不出来到底好不好吃,严弋也无所谓,他向来是个有吃的就不挑的性子。
但这嘴刁的娇气小少爷,居然也能吃得如此香甜。
“怎么样?”谢农双眼发亮,希冀地看着谢瑾宁,“好吃吗?我专门加了豆酱增添风味,想着应该会更好吃些。”
谢瑾宁终于将那三指宽的鱼肉吃完,想喝些水,杯子里又只有酒,只能吃几口菜压下口中的咸味。
他轻轻点头,“还可以。”
眉梢都挂上了喜意,谢农高兴地灌了口酒,又夹了一块:“喜欢吃就多吃些,我以后天天给你做,还有什么想吃的都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我,咳咳……”
谢瑾宁刚将青菜咽下,就被菜汁呛到,捂着唇咳得眼眶湿红。
“我去倒水。”
趁谢农离开桌子的功夫,谢瑾宁也不再伪装,咳完后叹了口气,用筷子戳了碗中又多出的鱼肉几下,将其戳出几个洞来。
罢了,也不是不能吃,今晚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眉眼间的难色却是隐藏不住。
视线里忽地多出双筷子,将他碗中鱼块夹走,又那碗鱼块从他面前挪开。
将自己今日猎到炒好的兔肉推至他面前,严弋道:“吃肉吧。”
还顺手将他杯中的酒倒进了自己的酒碗里。
“?”
一套操作给谢瑾宁看愣了,他清咳两声,小声道:“你做什么,我可以吃的啊?”
“这个更合你胃口。”
语罢,严弋三两下剔好刺,将鱼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又夹了四五块进碗中,依旧是飞快解决。
一碗满满的炖鱼转眼被他解决了一半。
等谢农回来,将温度正好能入口的水递给谢瑾宁,严弋道:“谢叔炖的鱼还是这么香,我一不注意多吃了些,抱歉。”
“害,这有什么。”
谢农不疑有他,更是止不住的高兴,敦厚面容上,高高翘起的唇角就没放下来过,“都吃都吃,喜欢就好,还有这么多菜呢,都别客气,今儿高兴,我们敞开了肚皮吃。”
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谢瑾宁瞅了正大快朵颐的严弋一眼,眸光复杂。
原来是真的喜欢吃啊,没看出来,他的口味还……
挺独特的。
……
酒过三巡,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严弋主动收起碗盘去伙房清洗,将院内空间留给了父子俩。
谢农喝掉碗中的最后一口酒,酒意上头,面庞也变得黑里透红。
他静静望着桌对面双手握着茶杯,垂着眸神色难辨的谢瑾宁,道:“好孩子,你回来,委屈你了……”
谢瑾宁没吭声。
他是委屈,委屈坏了,但一想到其实这才是他本来的生活,是他偷走了谢竹的人生,他又会觉得自己不该委屈。
谢瑾宁曾经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他最喜欢的东西,爹娘哥哥,美食华服,珍宝顽具。
而如今,装着的是悲戚、委屈、后悔与纠结,种种情绪在他心头撕扯,叫他难受极了。
“当初,是,是你娘错了,让咱父子俩,生生分离了这么多年。”
谢农有些醉了,他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的含糊话语,却将谢瑾宁从昏沉中惊醒,牵扯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说是娘,阿芳的错?
“不,不是你娘的错,是我的错。”
谢农摇摇头,倏地捂住脸,潸然泪下,“是我,是我没本事,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小竹。现在还让你回来受苦,我也对不起你啊……”
心脏漏跳一拍,呼吸险些停滞,谢瑾宁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娘的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京城谢家,竹阁。
谢竹静静伫立在院中,他一身素衣,身形挺拔如竹,又似清风朗月,肤色仍旧黑黄,却已隐隐有几分君子气度。
望着天幕间那弯弦月,眼尾上扬的丹凤眸中,蓦地掀起一丝波澜。
也不知那骄矜的小少爷如今可好,在河田村可还习惯。
还有,他的父亲。
应该也是会喜欢那样肆意鲜活的孩子的。
明日清晨,就是他入宫之时,也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前往谢府的路上,他见流民塞路,饿殍枕籍,而京城歌舞升平,肉圃酒池。
谢竹想改变这一切。
皇帝和东厂警犬齐齐将目光投于谢家,此去怕是吉凶难料,但这是离他心中所愿最近之处,哪怕明知是刀树剑山,他也得去闯闯。
“少爷,夜凉了,早些休息吧。”
缓缓闭眼,再掀开,已是平静无波。
“好。”
第21章 真相
谢农呼出一口酒气,在澄澈皎洁、仿佛能除净世间一切污秽的月光下,缓缓将尘封多年的陈淤掏出,揉碎掰开了,递至谢瑾宁面前。
等待着审判,亦或是被谴责的怒火焚烧殆尽。
河田村原本并不在此处,而是在更下沿,临近漠河的区域,故取名为河田村。
十六年前,周芳生产当日,天降骤雨。
午间,河田村来了一行浑身狼狈,但气度不凡的过路人,说是船只搁浅,主人家的夫人受了惊,问是否能暂住于此,最后住进了谢家隔壁。
周芳下午便发动了,接生婆是提前来到谢家住下的娘家三婶,准备万全,但隐有难产之意,直到夜间才生下孩子。
就在这时,隔壁的妇人也因颠簸受惊,早产了。
周芳午时见过那一行人,瞥见那被小心护着、围在内圈的妇人穿金戴银,满身贵气,便动了邪念。
周家更穷,爹娘为了给弟弟攒嫁妆娶媳妇儿,险些将她卖去窑子,是谢农救下她,又掏出了全部积蓄将她娶回家去。
谢农家虽不富裕,但比动辄打骂、不给饱饭吃的周家好上太多,还无需侍奉公婆。嫁进来后,男耕女织,踏踏实实,周芳过了一阵好日子,但扎根在心底对于富贵的渴望仍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