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走前谢明昭担心会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将自己的皇帝小印给了裴朔,不足四分之一巴掌大的小印,却可解天下难事。
他将小印拿出,南梁皇帝眼睛都看直了,当即拍板道:“好!既然裴先生敢来,想必是受你国皇帝应允,不过先生确定要以三城换朕十万兵马?”
“没错。”
“届时兵马归还于朕,城池可不会归还先生。”南梁皇帝又狐疑地确认了一番。
裴朔折扇轻摇,唇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陛下放心,君子一诺千金。若非事态紧急,我实不敢出此下策。倘若陛下担心我不还兵马,不如派遣一人领军,等解了西陵之危,他可带兵自行回归南梁。”
“不知先生属意何人?”
“夏侯起。”裴朔一字一顿。
“昔日曾与长平面见夏侯起将军英姿,我实欢喜,若能合力一战,此生足矣。我既以三城相换,还请陛下务必圆我心愿。”
“好!那就让夏侯将军领兵随你出征西陵,来人,取笔墨来,拟定文书,请先生画押。”
很快就有宫人端着笔墨,南梁皇帝及大臣当场拟定了文书,裴朔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地犹豫直接签下了[裴朔]的名字,又按了红手印,最后盖上谢蔺的皇帝小印。
南梁皇帝看着文书。
三城,手到擒来,恍如做梦。
想当初他发兵几十万都没能拿下的险要之地,就这么被裴朔拱手相送。
届时就算裴朔不还他十万大军,他得此三城,也算不亏。
裴朔笑眯眯地看着南梁皇帝,手中折扇一下一下地落在掌心。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朕即刻发诏,调夏侯起将军兵发西陵,随君北上,听君调遣。”
等裴朔走后,南梁皇宫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裴朔小儿无知。”
“哈哈哈哈……十万兵马换了三座城池,他怕不是要遗臭万年了。”
“听说此子不过是乡野村夫,谁知怎得受了那北祈皇帝重用,依我看,都是虚名浮云。”
南梁皇宫沉浸在不费一兵一卒取得三座城池的喜悦中。
裴朔离开皇宫第一件事就是回驿馆写了三封信,分别发往长平、宛城、景州,兵马一到,火速更名。世间再无此三城。
他就说南梁人读书少。
一群野蛮子。
什么君子一诺千金?
出去打听打听,他裴朔可不是什么君子。
“走,去见夏侯起。”
不出意外的话,夏侯起已经收到圣旨,恐怕他心里正不服气,根本不愿意随自己去西陵。
南梁人不擅长制衣,衣裳多为素色,为了不惹眼,裴朔换了件浅青色的外袍,配着普通的棉麻白袍,再加上他这几日连夜奔波水土不服,食难下咽,瞧着有几分清瘦。
元宵叩响将军府的门,很快就有小童拉出一条缝儿来,元宵笑道:“劳烦通传夏侯将军,就说是北祈故人来访,我家主人姓裴。”
那人斜了一眼元宵,又瞧了瞧不远处站着的裴朔,他身侧还牵着个三岁顽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守门小厮皱了皱眉,元宵急忙笑着往他手心递了块银子,“还请小哥儿通融。”
那人接了银子,态度也越发好起来了,只撂下一句“等着”,又关上了门,扭头往院中禀报起来。
夏侯起这会儿正在院中练武,手边两根短刃耍得生风,刚收了短刃拿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就听见有人来报。
“将军,外头有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求见,说是北祈故人。”
夏侯起眉头一皱,“不见。”
小厮又道:“他还说他家主人姓裴。”
夏侯起猛地收起短刃,双眼瞬间瞪大,竟是泛起一丝喜悦,“你说什么?”
很快大门被推开一条缝儿来,先前跑去禀报的小厮笑呵呵地将裴朔等人请了进去,“我家将军有请。”
裴朔牵着孩子,被人指引到正厅的位置,远远的夏侯起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手指不自觉用力抓起座椅的扶手,万般激动之下最后还是遏制住了情绪。
直至裴朔终于迎着日头站在他面前,朝他微微作揖,“夏侯将军。”
夏侯起一愣,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扶,但很快又控制住自己,反而冷笑一声捏起茶盏,“裴二爷来我这儿可真是稀客。”
元宵可不惯着他,当即怒道:“你阴阳怪气什么呢?”
夏侯起重重地将茶盏撂下,起身拂袖,背对着裴朔而立,“送客!”
“你……”元宵几乎就要上前去揍人。他在装个鸡毛啊?!
裴朔拉住元宵,笑道:“我家里人不懂事,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夏侯起这才冷哼一声,瞧着元宵时似是有些洋洋得意,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挑衅,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有人奉了茶盏给裴朔。
元宵嗤笑一声。
小人作态!
“我路过邵阳,想着来看看你,带了些你喜欢的桂花糕。”裴朔起身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在夏侯起面前。
夏侯起只看了一眼,冷哼道:“时过境迁,我已经不喜欢桂花糕了。”
裴朔手一顿,瞧了一眼夏侯起腰间挂着的螭虎玉佩,这曾他参加驸马大选时琼华公主赏的一箱子宝贝,当初他挑了件玉菩萨吊坠给了元宵,选了一件螭虎神兽玉佩给了白泽。后来长平之战他也曾在白泽腰间瞧见,现在还挂在他腰间。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无事不登三宝殿。”
夏侯起斜眼看着他,如果不是遇到事情,依照裴朔的心性,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见他,更别说[顺路]来看他。
裴朔正欲说话,身侧的小长生却拉了拉裴朔的衣袖,“我渴了。”
裴朔笑着将他抱起来坐在腿上,又掀开茶盖看了看里面的茶叶,是他在琼楼时最喜欢喝的山顶雪芽,但三岁幼儿还不能喝茶水,他朝夏侯起笑笑,“可否请人取碗温白水来?”
夏侯起这才终于注意到裴朔腿上的孩子,那孩子穿着和裴朔差不多的衣物,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眉眼间像极了裴朔,甚至一举一动都肖似裴朔。
“你……”
夏侯起脸色一红,“你有孩子了?”
这样的孩子若说和裴朔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可那个狐狸精不是男人吗?那个狐狸精能生孩子?!
千回百转间夏侯起居然开始怀疑男人是不是也能生孩子,他甚至还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如果他也能生的话……
还是说那个狐狸精其实真的是女人?他是女扮男装再扮女装?夏侯起有些快绕晕了。
“家中顽童,小字长生。”
“长生,来见过夏侯将军。”
裴朔将他放下,小长生走了两步,规规矩矩地朝夏侯起行了一礼,奶声奶气道:“见过夏侯将军。”
夏侯起被他这一拜,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整个人如遭雷击。那个狐狸精真能生孩子啊?!
这时正好有下人送来了温白水,裴朔朝长生招招手,“长生,到你元叔那里去。”
小长生哒哒两步凑到元宵面前,元宵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又试了试白水的温度,见不冷不热,才捧着茶杯喂他喝水。
夏侯起脸色一沉。
凭什么他是夏侯将军,元宵就是元叔?
“既然你是顺路来看我的,那就在府中住下吧,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了。”夏侯起说罢大步离开,隐隐带着怒意。他倒要看看裴朔能憋到什么时候。
圣旨虽下,但只要他不点兵,裴朔也没办法。
裴朔有些无奈。
他和夏侯起之间的事太复杂,现在被迫求到夏侯起面前,他也很难开口,总要先叙叙旧情。
夏侯起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说是府中没有空的房间,直接安排裴朔住在夏侯起的院子东厢房,元宵住在西厢房。
晚上元宵哄着长生睡去,裴朔在小厨房做了几样小菜,又取了白日里夏侯起没有拿走的桂花糕,还拿了两壶路上买的桃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