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没瞧见二爷昨儿回来。”
“快去找啊。”
整个裴府人仰马翻。
裴政听了这消息,差点儿气急攻心,“这孽障……”
眼看着皇宫那边便要派人来了,裴政也不敢打草惊蛇,一边遣人继续准备大婚的事,一边又派人去外头找。
裴政按着眉心的位置,偏偏这么紧急的关头又给他闹事。
“老爷老爷,宫里头的李公公来了。”
裴政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强忍着想掐起裴朔的心,忙唤人去稳住那头。
“老爷,找到了,找到了。说是昨个儿跟霍小侯爷和李家大爷喝酒,跟人打起来了,这会儿在诏狱呢。”
“混账。”裴政顺了顺心脏的位置。
日头逐渐亮堂,眼看着吉时便要到,裴政越过要备轿子的仆人,亲自到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来,翻身上马,驾地一声便窜了出去。
街道上早已是鲜花铺地,侍卫开道,是故裴政穿过畅通无阻,一路行至诏狱门前。
诏狱内的裴朔此刻打了个哈欠,“裴大人还没来捞我吗?”
霍衡急得团团转,“死定了,死定了,我就不该拉着你喝酒。李观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李观盘腿而坐,气定神闲,“裴大人应该快到了。”
裴朔嘴里咬着一根稻草,看着天花板捂着肚子,“我肚子好饿。”
霍衡按着他的肩膀来回晃,急道:“你别饿,你快死了。不对,小爷要跟你一起死了,裴大人再不来我们仨就死定了。”
裴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看淡生死,下辈子投个好胎。”
霍衡几乎抓狂,“你们两个,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看向隔壁同样被关着的郭琮几人,抓着栏杆露出獠牙阴森森道:“你们,一起死吧。”
郭琮都快哭了。
几个纨绔子弟抱头痛哭。
眼看着霍衡就要发疯,诏狱终于出现一丝亮光,急匆匆的脚步传来,绯色官袍映入眼帘,以及裴政那铁黑的脸。
“裴大人早上好……”裴朔打了个招呼。
裴政低声道:“开门,快。”
狱卒颤颤巍巍地开了钥匙,他是真不知道昨个儿抓过来的这个真是琼华公主的驸马……
“裴朔,你最好祈祷,我们能赶得上。”裴政揪住裴朔的衣领就将他拽了出来。
身后霍衡喊道:“裴大人,把我也捞出去吧,还有李观。”
裴政咬牙切齿道:“放出来。”
话音刚落,他又感受到几道炽热的目光,隔壁劳烦内郭琮在内的几个纨绔子弟看他的眼神都在放光。
“裴大人,看在我爹和你同朝为官的份上……”
“裴大人,我爹和您是旧相识啊……”
“裴大人……”
裴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些人全是生出来还债的,他努力稳了稳气息,“都放出来。”
他拎起裴朔把人丢上马,快马加鞭抄了小路从裴府后门赶了进去。
身后白泽见到裴朔已经被人找到后在房檐上飞快地跑,直到在某条巷子里找到元宵,一把拎起他继续飞奔,元宵整个人都还处于蒙圈状态。
耳边风声呼呼地刮,元宵吓得紧闭双眼,却还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会飞了?”
白泽笑道:“你再问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元宵眼睛一睁,看着脚下几丈高的房子,顿时吓得把嘴捂上了。
另一边,裴政做贼一样从后门悄悄把人拎了回去。
“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真是上辈子造的孽。”裴政把他扔给丫环们,嘱托道:“给他收拾一下。”
丫环们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手忙脚乱地捧来喜服给他换衣服梳妆,全程裴朔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裴政说完就去了前厅,那头的李德宝端着茶水,不断地看着天色,催促道:“驸马爷还没好吗?这吉时都要到了。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裴大人呢?怎么不见裴大人?”
裴夫人端坐正堂,脸上的笑容都快就僵住了,只能努力拖着,“儿子娶妻,做父亲的总要嘱托些话。”
李德宝起身,“夫人,恕老奴无礼,这吉时到了,有什么话往后再说也来得及,若是误了吉时,咱家也担待不起……”
他话音刚落就见裴政快步走来。
“裴大人可算是来了,驸马爷呢?”
裴政道:“驸马情绪紧张,马上便来。”
李德宝被按着又喝了一盅茶,直到他终于坐立不安,看着这日头,终于拍案而起,“裴大人,驸马爷该来了吧,难道说驸马爷不在府内吗?”
裴政道:“自然是在……”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头有丫环喊了一声,“驸马爷来了。”
便见外头光线照了进来,金光照在男人的半边发丝,缎面红绸宛如月光般柔和,袖口以金线绣着牡丹,胸前绣着麒麟纹样,腰间缀满珍珠宝石,可谓是华贵至极。
喜袍裁剪得当,线条流畅优雅,男人金冠束发,迈步而来,风度翩翩,仪态万千,气质独特。
李德宝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这裴家二郎倒是生得好模样,难怪琼华公主一眼就挑中了他。
“驸马爷,可是叫咱家好等,快些上马吧,陛下和娘娘都在宫里头等着呢。”
按着流程,裴朔先是在裴府正厅拜别了裴家夫妇,磕了个头,随后便上了马,要先去宫里接琼华公主,再行至公主府拜堂。
他翻身上了马,前头牵马的是一个小太监,牵着马绳正要走,一双冰冷的手越过小太监稳稳握住了马绳。
白泽此刻也换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袍,头上依旧裹着布巾,牵起马绳,笑盈盈朝裴朔道:“二爷,我来牵马吧。”
“好。”裴朔应声。
待出了裴府,早已是鲜花铺地,马蹄踏着花瓣,两侧还有宫人提着花篮,漫天花雨,裴朔身骑高头大马,绣鞍金络,目视前方。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锣鼓鞭炮声震天,两侧围满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前头扬花的宫女玉手纤纤,花瓣轻飘飘飞起,却是有什么沉重之物清脆一声滚落地面。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一枚枚的铜钱滚落,这花瓣前竟还夹杂着铜钱,百姓一阵欢呼,纷纷低头去捡。
花瓣要一路至皇宫前才会停,也就是说这铜钱也会扬一路,运气好的人甚至能捡出来一家老小半年的吃喝。
天家,可真是富贵至极。
裴朔瞧见这一幕竟是轻轻一笑,唇角微扬,透着日光,少年郎肆意轻扬,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众人纷纷道声恭喜,裴朔也朝诸位拱手道谢,笑容轻快。
吹锣打鼓,牵马的小白也多了一抹笑意,然而这笑意却在听到什么时骤然僵住,他的耳朵动了动,袖口一翻,指尖微动,一粒石子飞出,结结实实打落了那只即将打在裴朔马腿的石子。
余光朝四下瞥去,却未见异常,什么人敢在琼华公主的婚礼上闹事?
队伍敲打一路行至殿前,裴朔翻身下马,朝殿内端坐的武兴帝和郭皇后遥遥一拜,掀袍跪地,声音郎朗。
“儿臣恭祝皇伯父、皇伯母千秋万福。愿我朝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裴朔虽口水说着:江山永固。
心里想的却是,用不了几年,这皇帝就会被谢蔺踹下来。
高座上的武兴帝此刻早就知晓了裴朔接亲前的那小插曲儿,轻轻一笑,瞧着外头日头下的少年郎思索万千。
若非这裴怀英实在是不学无术,单凭这等样貌气度,他甚至想将亲生的公主嫁于他。
另一头琼华公主金冠流苏遮面,手持孔雀羽扇,被彩云扶着出来,裴朔又是朝琼华公主一拜,“臣见过公主。”
旋即双手高举过头顶,纤纤玉手搭上,借着他的力道与他一同跪下来拜别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