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蔺手中折扇轻晃,身后立马有人取来一柄拂尘,谢蔺伸手敲了敲拂尘柄,勾唇道:“清灵道长将灵犬卖于我云游四海去了,这拂尘便是信物。”
陈富看见拂尘才终于放下心来,“那你跟我来吧,只能你自己来。”
彩云拉了下谢蔺的衣角,谢蔺却转身给了她一个眼神,时间紧迫他迟一分裴朔就多一分危险,这陈富贪财想必他不会有事。
他独自跟着陈富进了院子,他一走,身后阎文山走出,手一招,举着火把的官兵立即将绣坊团团包围起来,他身侧的近身护卫跟着那二人一闪身进了院子隐于暗处。
院中挂着不少布料,还有一些织布架子,谢蔺靠近其他一台,那上面绣有白猫,却是栩栩如生,乍一看宛如真猫窝在上面。
“你乱看什么?”陈富厉喝一声。
谢蔺却笑笑,“绣坊工艺高超,针下白猫活灵活现,这是湘绣吧?”
他拾起一块帕子,上面绣有花鸟,那针脚绣法和金毛犬身体连接处的针脚如出一辙,看来的确是出自这个地方。
“需要把你的眼睛蒙上。”
谢蔺被带上了眼罩,只是握着扇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黑暗之中他只能依靠耳朵和手摩挲着周围场景的变化。
他好像听到陈富推开什么沉重的东西,紧接着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出了隧道耳中说话的人多了起来,紧接着陈富同人说了什么,他又猫腰进了一处地方,这地方阴冷得很,空气中都弥漫着阵阵血腥气。
他唯一可以肯定是他们没有出城,这货贼寇竟然敢在京城天下脚下行这等非人行径,当真是目无王法。
第59章
裴朔那头正说躲闪不过, 他狠狠瞪了冯三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眼看着巡逻的守卫靠近,火把照亮了他的脸。
“什么人?”
裴朔将头压低。
冯三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大人, 小的冯三, 负责看守二号坑的, 这个是新来的,我们这不是迷路了。”
那人举着火把在冯三脸上照了半天好似是认出他来,恍然道:“原来是冯三, 二号坑在那边。”
那人指了个方向, 冯三拉着裴朔要走,那人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 “站住,二号坑不是你和赵武吗?”
裴朔一听拉起冯三扭头就跑,身后举着火把的守卫见状当即喊道:“有人闯入, 戒备!抓住他。”
裴朔抓着冯三跑得飞快,然而迎面又是一队人行来,他只得变换了方向, 然而追兵的火把光已从四面八方的岔道中汇聚而来, 阴暗潮湿的石壁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得狰狞可怖。
岔道尽头, 一队弓箭手已整齐列队,弓弦绷紧,箭尖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别让他跑了!放箭!”一声令下,箭矢破空而来, 在窄小的地窖中密密麻麻对准裴朔,本能地闭上双眼。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段模糊却又熟悉的记忆碎片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他贴着粗糙的石壁侧身翻滚, 一支本应贯穿他胸膛的箭矢堪堪擦过衣袖留下一道血痕。
冯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躲闪不及,不知何时一支冷箭无声无息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靠着潮湿的石壁缓缓滑落,眼中的惊恐还未散去,胸前的鲜血已如泉涌般洇湿了衣襟。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便再无声息。
“冯三?”
这些人贩子死不足惜,只可惜没了引路的人。裴朔只得丢下冯三的尸体,借着昏暗的火光辨别方向,猛地冲入一个隐蔽的岔道。
地窖的石板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脚下时不时传来粘腻的触感,不知是水渍还是血迹。拐过一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隐蔽转角,一座不一样的地牢陡然出现。
地牢,其实说是屋子更合适,这屋子血腥味淡了许多,尽数被浓厚的香料气息覆盖,但这味道掺杂仍令人有些作呕。
眼看着身后追兵要来,裴朔只得转身进了那屋子,屋内昏暗无比,没有灯光,只有耳中传来机杼的声音,顺着声音裴朔险些吓了一跳。
那织布机旁一位妇人静静坐着正在缝制手中的披风大衣。
裴朔下意识要藏起来然而那妇人却跟什么都没看到似得,眼睛空洞,只看向某个地方,手上的针线却是灵巧地穿过皮毛。
“什么人?”那妇人开口。
“是我。”外头响起声音。
裴朔只得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窦丽娘,首领说这一批要尽快做好,尽早脱手。”
窦丽娘音色淡淡似有嘲讽之意,“我一个人,快不了。”
“你……莫要误了首领的大计。”那人说完便大步离开。
窦丽娘捡起那人丢下的[物件]摩挲着寻到了开口处,取了针线便要修补,直到屋内寂静无声,她才开口道:“四下无人,客人可以出来了。”
裴朔见自己被人发现,而这人又好似并无告密举动,他只好移出身形,他的视线落在窦丽娘手中的东西上,当下瞳孔震颤。
窦丽娘淡淡道:“你如果要找出口,我并不知情,还请离开这里。”
裴朔却没动,只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眼底空洞只盯着一处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你的眼睛?”
“瞎子而已。”
裴朔又问:“那你可知你手里缝制的是什么东西?”
窦丽娘淡淡道:“不过是些野兽的皮毛,修修补补,拿到集市上去卖。”
她说着手上又摩挲着开始修补,她眼睛看不见手上动作却丝毫不逊色旁人,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块连接处已经被她修补好。
“别动。”裴朔手上的火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你手上的不是什么动物皮毛,而是活生生的人,乃是幼童所制。”
窦丽娘闻言大惊,绣花针扎到指尖凝出一滴血珠,手上的东西也滚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声。
裴朔见她并不知情,只简单将她打晕,他蹲下身来看那孩子,滚烫的动物皮披在他身上几乎合二为一,也不知那些贼寇用的什么药水,难以撕扯下来,那孩子也闭着双眼宛如睡梦之中。
“醒醒。”
裴朔拍打着他的脸,可那孩子睡得死沉。
此时身后忽然涌出大量的追兵,火把光亮陡然照亮这一方天地,裴朔缓缓转身,衣角映过火光,手中火枪砰地一声直接穿透那人胸膛而过。
“你……你用的是什么妖法?”眼见着同伴倒地,旁人眼底惊恐放大,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射进了心脏,而裴朔距离他们半里地。
“我要见你们首领。”
“你你你……”
“放肆!”裴朔厉喝一声,“本宫乃当朝驸马,我要见你们首领。”
那人被他气势一压,陡然弱了几分,再对上他的火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扔叫嚣道:“什么驸马?到了我们这就是阎王爷也得叫他下地狱,抓起来。”
砰——
子弹从那人耳边擦过,炽热的温度烫得他瞬间弹跳起来,滚烫过后便是刺骨的疼痛,他手捂到耳朵处,再拿出来一看满手的鲜血。
“你你、你的耳朵。”
那人被人提醒低头一看,方才还正常的耳朵此刻滚落在地上,当即吓得眼神涣散。
“我再说一遍,本宫乃当朝驸马,我要见你们首领,否则……”他的火枪再次对准了那人。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那人的嚣张气焰顿时被泼了一层冷水般灭了个底朝天,“我、我带您去。”
裴朔上前以火枪抵住他的额头,挟持着他,周围追兵半分不敢动,那人带着裴朔东绕西绕终于是出了迷宫,外头月色透过来的一刻恍然如拨云见月。
*
此刻,宅院大厅灯火通明,上首的太师椅上坐的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帽檐遮脸,只瞧得见敲动桌面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绿玉扳指。
厅两侧是紫檀木做的椅子,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个独眼汉子,身材魁梧一身江湖气,一只眼被黑罩笼住,身上穿得倒是富贵却显得不伦不类,脸上却是堆积着笑。这魁梧汉子便是这所宅院的首领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