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灰(24)

2025-09-18 评论

  于是,自有那脑子灵光者,抢先忆往昔,好一番痛哭明珠蒙尘之撼。

  谢首辅总陈,“陈老年事已高,不易操劳过甚,臣繁务缠身亦精力有限,刘氏云隐虽不良于行,但文思才厚,最得陈老意念精髓,辅佐在侧,再恰当不过。”

  成景泽无可无不可,“首辅定夺便好。”陛下兀地想起一事,“既然这位渊文公子才学深厚,恰好荣国公世子那里缺一授课先生,便一并领了去吧。”

  谢首辅一顿,未及应答。

  “怎么?”皇帝目光不善。“是不妥,还是不愿?”

  刚刚夸得天花乱坠自然非不妥,若是不愿,大约科举的营生也不要接了。

  “得陛下青睐,为世子效劳,自是刘氏之幸。”

  谢太傅不着痕迹地提及“刘氏”二字。朝政之事,举贤为之,无可厚非。陛下不知轻重引狼入室,可怪不得他人。

  成景泽压根未听进去,“退朝。”

  “恭送陛下。”谢太傅当先行礼,随后带阁老重臣依旧至后殿议事。徐顾走在他身侧,“依老师看,陛下可是故意为之?”

  谢居玄哂了哂,“身为臣子,点到即止是为本分。”

 

 

第19章 

  无一被不轻不重地打了四十板子,短时自是无法贴身跟随陛下。他留在寝殿之中,又有向瑾和福安两个新人作伴,这向来冷清个不像样的宫殿,顿时多了些许人气。

  无一说是指点向瑾,便说到做到,一日也不耽搁。就在这不大不小的庭院之中,布下关卡,略做数道考核。

  一个时辰过后,向瑾汗透衣背,福安递上茶水与帕子,一边跟向瑾并排似两只伸长了脖子的大白鹅,试图窥探无一手中薄薄的两张纸。

  “向瑾自知天资鲁钝,大人但说无妨。”

  无一对着手中惨不忍睹的结论,违心夸道,“世子自律,往日习练并非无用,只是欠缺些针对有序之策罢了。”

  “真的吗?”向瑾肉眼可见的眸芯闪亮,连带着额角涔出的汗水也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熠熠泛着光华,衬得整张俊俏的面孔生动极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无一暗叹。

  “这是自然,”他大手一挥,“不若咱们就先从强健体魄入手,待我根据世子肌体特质稍作斟酌,再添加旁的科目。”

  “好。”向瑾应得十分爽快。

  然而,理想美轮美奂,现实千疮百孔。无一从库房中取出两只最轻的沙袋替他绑缚到腿上,刚沿着院子跑上没两圈,小世子便气喘吁吁,但精神可嘉,若不是他拦着,估摸着能跑断气儿。

  皇帝下朝归来,正赶上小世子再接再厉,一丝不苟地扎马步。

  成景泽瞥了一眼,“投机取巧,不如不练。”转头推门,入了雪庐。

  福安望向无一,万分委屈,“我们家少爷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了,哪里投机取巧了?”

  两腿酸软满头大汗的向瑾仰首一睨,瞬间领悟,从遮阴避阳的屋檐下往前挪了几步,径直站到大太阳底下。

  “诶呦,少爷,这可使不得啊。”福安急得要回房间取伞,被向瑾呵斥着烧水去了。

  晌午,向瑾沐浴过后,应无一之邀,在院中一起用膳。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又透支了体力,向瑾的食欲出奇得好。福安从未见自家少爷吃嘛嘛香的样子,赶紧将所有心疼劝阻憋了回去。

  “世子不必苛求,”无一解释,“雷雨骄阳下安如磐石,乃训练斥候探子时必备技能,寻常兵士无需涉及。”

  向瑾放下第二碗吃空的白饭,用帕子沾了沾嘴角,闻言摇了摇头,“战时形势瞬息万变,技多不压身,总是好的。”

  无一刮目相看,“世子通透。”

  向瑾无奈地笑了笑,“吃过亏而已,当年在山中逃匿,灌木丛中虫蚁肆虐,我被咬得奇痒难耐,差点儿露了行踪。”

  “后来呢?”福安第一次听少爷叙述这一段经历。

  向瑾横他一眼,“后来被人一记手刀坎晕了,勉强过关。”

  “何人如此放肆?”福安炸毛。

  无一憋笑,“……就是。”

  福安突然颖悟过来,目光朝雪庐方向瞟过去,后怕地捂上了嘴。

  “砰”的一声,雪庐中传出一道闷雷。福安吓得跳了起来,手足无措。

  无一安抚,“莫怕莫怕,非是因着你,谁还真的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那是……”

  “咣……铛……”又是两声巨响,夹杂着低沉的闷哼。

  无一捂着腮帮子,“切磋而已……”

  福安嘴快,“您不是说陛下体恤下人……”

  “福安!”向瑾喝阻。

  无一苦着脸,“技不如人,活该磨砺。”这么一比,自己的板子挨得也算值了。

  “也非是日日如此,”无一找补,“谁还没个火气大的时候。”

  福安吐舌,“何人敢触陛下霉头?”

  无一,“那可多了去了。”

  福安惊诧,“啊?不怕砍头吗?”

  无一失笑,“总不能挨个都砍了吧?”

  福安关注点别致,“那还是能砍的?”

  无一,“……近来不多。”

  果然传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福安转头,怨念深重地瞅着自家主子,咱们俩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眼瞅着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无一转移视线,“我去灶房准备点儿吃食,福安,来搭把手。”

  “是。”福安恹恹地点头。

  向瑾瞧得好笑,“我也来帮忙。

  福安一边揉面一边问,“这是做什么?”

  无一拌着调料,“酿皮子。”

  “您这不是会做面食吗?”福安翻起旧账。

  无一脸皮厚,“只会这一样儿。”

  “晚上不去御膳房取餐食了?”

  “这是一会儿送进去的,舞得劳心劳力,御膳房那点儿清汤寡水的玩意儿,撑不到晚间。”

  福安不解,“陛下喜食何物,食量多少,难道还要拘束着不成?”

  无一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

  向瑾轻声,“虎狼环伺,柴米油盐,皆是破绽。”

  无一一巴掌拍在台面上,“还是读书人会讲话。”

  福安听得一知半解,见向瑾要上手,立马拦着,“少爷,不用您沾手,我来。”

  向瑾躲开来,“我也亲手做一碗,一会儿你帮我送给林将军,借花献佛。大家都是西北出来的,口味当是差不离开。”

  之前,他已寻了机会向林远请罪。向珏出征三年,荣国公府闭门谢客,在京中唯一来往的便是林统领。林远虽性子直,但与兄长情谊毋庸置疑,向瑾诚心诚意地将自己原本不成熟的打算和顾虑和盘托出,林将军哪里还忍心责怪。

  无一称赞,“世子有心了。”

  福安迟钝地咂摸出,“少爷,您的意思是,这宫中危机四伏?”

  向瑾无力地白他一眼,有些后悔之前开导他不必草木皆兵一惊一乍。

  福安煞有介事地朝外望了望,“唉,可惜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犹如樊笼。”

  这还拽上词了,向瑾无语地踢了他一脚。

  无一瞧得着实有趣,自打进到这大笼子里以来,时时处处无趣急了。天可怜见,送来这俩孩子,简直是暗室灯及时雨,弄不好陛下的顽疾也能治上一治。

  无一慨叹,“憋屈,不自由啊。”

  福安不能更赞同,“可不是嘛,我做梦都想回丰城去。”

  “丰城不也有铁壁城墙?”无一撇了撇嘴,“哪里比得上塞外天高云阔。”

  福安怔然,“塞外?”

  “没去过?”

  福安诚实地,“嗯。”

  无一来了精神头,放下手里碗碟,“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讲讲,塞外一望无际的大漠,黄沙如金。山川起伏,戈壁连着绿洲……打马狂奔穿过胡杨林,谁第一个赶到,便能独占一汪清澈如镜的湖面。蓝天白云雪山皆倒映其中,脱光了膀子跳进去,那一瞬间,好似自己也是天地间一片云,一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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