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灰(40)

2025-09-18 评论

  无一磨着臼齿,“不敢。”他余光瞄向林远,事发突然,两个臭皮匠应付这些人精儿,实在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豁出去,干?无一示意。反正只要风声透露出去,康王起兵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他们已然将百官扣下,剩下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成景泽闯不过这一关,则万事休矣,如今一息尚存,总不能坐以待毙。

  林远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无有回应。让他一个禁军将领如何决断,这责任也忒大了些。现下硬碰硬,还是被刘氏戳穿谎言后彻底翻脸,貌似没多大差别。

  刘氏重重地叹了一息,“哀家这三年替陛下打理后宫家务,自认无有疏漏。陛下病了,作为嫡母亲眷,连看一眼也遭人嫌忌?”

  “太后说的哪里话?”瑞亲王世子一脚踹在无一肩头,愣是纹丝不动,他暴躁地跳脚,“你们算什么东西,意欲何为?再不让开,我就以成氏宗亲的名义讨伐,陛下遭近卫忤逆圈禁,请天下义士勤王。”

  “太后莫要伤怀,”卢尚书义愤填膺,“陛下最重孝悌,如世子所疑,这大逆不道的行径绝非陛下授意。”

  无一目似火烧,平日嘴皮子利索得不行,偏是无法反驳这颠倒黑白的言论。

  “今日见不到陛下,”一阁老帮腔,“不止太后,吾等亦无法坐视不理。”

  太后、宗室站在一处,无一偷瞄着谢居玄,首辅大人垂着眼帘,置身事外。

  无一挣扎,“杜院判在内,陛下风寒忌……”

  瑞亲王世子硬闯过去,“不成体统的玩意儿,让开。”

  刘氏随后跟上两步,直奔紧闭的殿门。

  无一攥紧的拳心颤抖着,全是冷汗,即便是九死一生的战场上,他也不曾如此紧张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在他破釜沉舟做出手势,号令暗处影卫痛下杀手的几乎同时,一个人影莽头撞过来,将瑞亲王世子撞了个趔趄,刘氏也吓得退后半步。适才剑拔弩张之际,谁也不曾注意两个偷偷从另一侧靠近的少年。

  “何人放肆!”

  “保护太后。”

  刘氏带的护卫趁机上前,亟待将叛乱坐实。

  “杀人啦,杀人啦,你们这些刽子手!”撞人的少年随即尖叫起来,他强势堵在门口,手中胡乱挥舞着一把匕首,急声叫喊,“你们是坏人,谁也别想靠近!”

  瑞亲王世子起身闪开,怒不可遏,“哪里来的混账东西!”

  太后的护卫大步上前就要拿人,少年发疯了一般抵挡,口中不住呼叫,“杀人啦,皇宫里杀人啦!”

  刘氏一个眼神,护卫直取少年肩骨,这一下要是落实了,少年一侧臂膀定然不保。

  “住手!”林远爆喝出手,反身将攻击向瑾的护卫甩出两丈远。向瑾闭着眼睛挥动匕首,一个没收住,利刃划在林远手臂上,血溅三尺。林将军眼眸一眨不眨,黑沉沉的目光牢牢盯在向瑾所持刀刃之上。

  “林远,你这是要造反不成?”卢尚书惊呼。

  “林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瑞亲王世子质问,“禁军何在,你们统领以下犯上该当……”

  “太后!”林远收回目光,气沉丹田的一声,顿时将所有叽叽歪歪全部压下,他直挺挺地跪在刘氏身前,“荣国公世子伤不得。”

  “这是……”瑞亲王世子闻言,咽下后话,暗暗瞥向刘太后。

  “世子这是怎么了……”卢尚书亦缓下情绪。

  刘氏神情极为难看,荣国公世子当然伤不得,这寝殿中任意一人造次,她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借题发挥,将之打为逆贼。唯独这小世子……冤不得碰不得。飞鹰军能反一次,便能反第二次,别说是她,便是成景泽披挂上阵,也压不住。

  她与康王一番筹谋,岂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无一骤然反应过来,伏地悲呼,“请太后恕罪,昨夜刺客闯入大殿,导致世子受惊。杜院判诊治,这是犯了癔症,再受不得刺激,今日殿中方才警觉了些。吾等护卫不利,惹此大祸,尚不敢面呈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刺客?怎么会有刺客?”跟来的朝臣窃窃私语。

  “既然病了,那便带下去养病好了。”瑞亲王世子嫌弃地甩手。

  “别过来,谁也别过来!”向瑾低着脑袋,两手交握举着匕首。福安偷偷凑上去,护在身侧,低声做状诱哄,“世子,世子,您千万小心些。”

  “他不是说了吗,世子受不得刺激。”林远一字一顿,字字严厉。

  他横了瑞亲王世子一眼,“向家仅剩这么一棵独苗,世子倘若出了事,如何向其父兄在天之灵交代?如何抚慰边疆战士的拳拳爱国之心?谁堪担责?”有了护佑向瑾这一层关系,拦谁也站得住脚。

  “真是矜贵啊。”瑞亲王世子冷哼,同样是世子,他可没这待遇。

  林远受伤的手臂淌着血,他与无一一站一跪,将向瑾及身后的殿门护得滴水不漏。

  林远正色,“太后恕罪,容臣在这里慢慢开导世子,用不得强。”

  刘氏面色铁青,“哀家亦不放心,等等无妨。”

  两相对峙之际,门内突然传出声响。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低沉暗哑声起,“朕偶感风寒,不便起身,请母后见谅。”

  “陛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顿感不妙。瑞亲王世子与桂王爷不着痕迹地交换目光,心下皆惊忙。刘太后明明暗示他们,皇帝凶多吉少。

  “陛下万岁,万万岁。”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呼拉拉跪倒一片。

  刘氏断难置信。

  前番动荡,失了不少得用的人。昨夜,她几乎将这些年笼络的仅存高手倾巢而出,虽未亲眼见到成景泽断气,但据杀手回报,皇帝被利箭穿胸而过,无论如何也不该只是咳几声,中气仍足。

  太后豁出脸面,“皇帝染病,哀家牵肠挂肚,不亲眼见上一见,寝食难安。”

  “不能进!”向瑾蓦地又癫狂起来,大喊大叫,“不能进不能进!谁也不能进!”

  “咳咳咳,”皇帝又咳了两声,语气不虞,“谢母后体恤,朕不过微恙而已,不日即可康复,不必挂念。若是过了病气,反而麻烦。朕甫一睡醒,便听闻荣国公世子受惊,心下着实愧悔。刺客之事,容朕过后详查。今日呜呜泱泱来了这些人作甚,世子万一再出差池,朕有何面目告慰向家历代英灵?”

  成景泽饶是身在病中,语调不重,但积威深沉,同样的话,经他口出,慑得众人一身冷汗。

  桂王爷与瑞王世子不着痕迹地后退,内阁几位大人瑟瑟如鹌鹑。

  此般境况,竟是不好收场。首辅大人不得不站出来,“禀陛下,今日早朝过后,林将军传陛下口谕,令朝臣皆滞留太和殿不得出。吾等惴惴不安,深为陛下龙体担忧,这才匆匆忙忙赶来。如今想来,许是出了岔子,错解了圣意。”

  殿中歇了稍许,成景泽不咸不淡道,“大约是今日早些时候,朕以为病症无妨,便令林远稍作挽留,待朕晚些时候临朝。谁知病来如山倒,朕昏睡了大半个时辰,委屈诸位大人了。”

  这话说的,恁地随意。

  禁锢还是挽留,全凭陛下随口定论。

  谁敢委屈?

  亦无人胆敢置喙。

  “都退下。”成景泽明显不耐,“母后也请回宫,待朕康复,自去您宫中请安。”

  事已至此,万般不甘亦无可奈何,刘氏拂袖,“皇帝好生将养着吧,无需在意哀家。”

  “臣告退。”

  “臣等叨扰,请陛下恕罪。”

  “陛下保重龙体,万勿忧虑。”

  谢首辅带头,一盘散沙,灰溜溜离开。

  林远与无一对视过后,深深望了向瑾一眼。“照顾好世子……与陛下。”林远交代一句,带禁卫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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