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为后(37)

2025-09-22 评论

  谢怀千近乎冷漠地重复了一遍,不单如此,他将衣服穿好,回身看着闻淇烨,又说一遍。

  这似乎是一句早有预谋的话。

  闻淇烨头脑空白了片刻,谢怀千的唇似乎与他的面貌有片刻分离,他麻木地看着那张极柔软的唇,自恃的平静在刹那间摔得支离破碎,随后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所有与谢怀千相处的片段:第一面,那盏茶,他的眼神,谢怀千的指尖……后来他多次提过关系,说过名分。

  谢怀千一句都没有应过。

  不应,是不愿应,还是不敢应?

  闻淇烨不允许自己再往下思索,他的血完全冷了,心却徒劳挣扎着找谢怀千的破绽,方才那个吻?这些天他的低落?不,并不一定是为他,谢怀千不是感情用事之人。这点上他们一样。

  还可以挽回吗?谢怀千的表情给了否定的回答,他是一枚完美无缺的棋子,自愿走进了他的棋盘,既已躬身入局,做什么由不得他。可他又想,如果他是一枚棋子,这棋盘究竟何时展开?他进京后?召他入京前?简直自取其辱。

  万幸他早已穿戴齐整,他的体面只剩下一件可以用于蔽体的衣物。

  闻淇烨直直地盯着谢怀千美艳的脸皮,沉默而笃定地说:“你想我反。”还想利用他让闻氏造反与李胤对抗。成不成且不论,谢怀千可曾想过造反失败,等待着他和他族人的是什么?还是他不在乎?

  谢怀千如泰山岿然不动,这是他从前所赞叹的不是吗?可此时此刻,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个月前我才带你见了我的母亲和表弟。”

  谢怀千点了点,不置可否:“哀家也赐了你族人表字。”

  闻淇烨从他的榻上下去,他的眼神停留在闻淇烨脸上,而下一瞬闻淇烨面对他时,他已收回视线,二人都平静得像谁都未动过心。

  闻淇烨问:“敢问太后,想做什么,臣有的选吗?”

  谢怀千又回到了他的庙里,好整以暇地反问:“哀家不是多给你想了个法子吗?难道你不为妹复仇,就只一昧委曲求全?你来京非出自愿,实受胁迫。你之所为不过有二个念头:一来保全宗族,二来为妹雪恨。哀家听闻你已杀了宋统差遣过去传谣的小太监,至于宋统,哀家已经帮你杀了。剩下那些人,你不反,怎么杀?”

  说罢,谢怀千往后倚靠,拉直了上身,黑绸似的长发还透着方才情之所至的湿,修长脖颈抻得像过去配合亲密一般,若是昨日,闻淇烨都该吻上去了,可今日他却看着谢怀千偏头,然后居高临下道:“难道要等哀家夺了皇位,帮你杀吗?”

  话到这里已经说得很难听了。

  闻淇烨分不出真假,只得淡漠地看他,像看一个生人,脑中不停盘旋的只有一件事——谢怀千知道卿珵的事,也知道卿珵是怎么死的。

  这里面他有多少手笔?他无法停止猜忌,京中龙场只让他悟到一个道理:猜忌永远只嫌少,不嫌多。但他不明白,他一直以为有朝一日谢怀千会登基,缘何逼他反?是想借机除掉闻氏还是除掉皇上,或二者皆是?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还是想要一个好名声?总不能是找一个比自己更适合当皇帝的人吧?明明谢怀千是他见过的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闻淇烨发现自己不懂谢怀千,谢怀千也不给他时间弄懂这一切。

  但有一件事他必须弄懂。

  “卿珵的死?”他没往下说了。

  谢怀千荒唐地看他,扯了扯唇,似乎没想到闻淇烨会把那件事往他身上想,但他同样接受得很快:“若是我的手笔,只会做得更干净。”

  闻淇烨无形之中松了口气,又觉好笑,自己居然已经软弱至此了么?过去没有恩怨牵扯,不代表后面谢怀千会对他和闻氏心慈手软。他可能也不够懂自己。他走出慈宁宫,想起今天本想求娶谢怀千,但那个吻结束后的谢怀千应当不会在乎了。

  望日既过,月亮怎么依旧很圆?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下周有很重要的事,休更一周

  ◇

 

 

第22章 龙虎斗(上)

  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夜禁,街上无人,夜巡官兵也不见一个。

  闻淇烨平视前方稳步走在街上,往常波澜不惊的心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不悦。他觉得月光刺目,月亮的存在也很碍眼,即便他不看。毕竟那轮月的存在本就赫然,即便不看,也不得不被月色笼罩。

  另外便是,原本他应当在子正初刻以前拜访文莠,现已丑时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心里再不平静有些事也不得不办。再走了一段路,终于瞥见巡逻官兵,那人瞧见他并不拦路,反倒先窜走,看来是去通风报信了。

  果不其然,他到时,文府阔绰气派的三开间正门不开,高悬纱灯惨白,犹如人皮织成,在夜风中轻轻摇动,门口几个小太监二脸不理他,嬉皮笑脸地说荤.话。

  虽说正门未开,翠竹赏石边的窄门倒是悉数敞开。

  闻淇烨并不因受辱而感到羞愤,他从偏门进去,宛如回他梁汴闻府,极为自如,长驱直入之余还不忘赏景。不愧是艺高人胆大,文大伴也不怕杀头——这府邸决计逾越礼制,左右一看,至少是亲王才有的礼遇。且分明是中秋佳节,他府上不见张灯结彩,比灵堂还阴森。

  最后经过三个开间的壁龛,香火静而浓郁,四下空无一人,神龛里边供奉着的阴兵阴将形神俱在,狰狞的双目透过琉璃照壁直勾勾地看着他。

  什么人才会供鬼仙?

  闻淇烨颇觉玩味,张望一圈,这才跨过最后一道高不可言的门槛,进了前堂。

  见他来,府邸主人并不扭头相视,抚弄着臂间灿黄的小宠,旁边站了个面生的太监,正说着话。

  只听话事的问:“慈宁宫今儿有什么消息?”

  那答话的太监余光瞟了闻淇烨一眼,眼都不眨甩了自个儿响亮的一耳光,弓腰蔫声谄媚道:“大爹爹,那位最近确实没什么动静,天冷了,蛇都备着要眠了。”

  “没动静。”文莠跟着念了一遍,乜他一眼,“方才你打自己了吗,我怎没听见动静?”那太监登时面无血色,立马左右开弓掴掌自己,将嘴角都抽出血色,文莠嗤笑一声,臂弯间正黄的猫子灵活地一蹬主人的大腿,悄无声息溜走了。

  闻淇烨眼尖,瞧见那猫残了一条腿。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仿佛察觉到他望向猫的目光,文莠终于望向他,那团眉眼宛如浸在一潭死水之中,身量又清瘦细长到了伶仃的地步,说他是水鬼真没错。

  “贵客,有失远迎。”文莠觑着他,“只是府上只招待太监,闻大人完璧之身,若不自宫,恕不招待。”真会说笑,只是文莠口吻真算不上客气,也不似揶揄。闻淇烨隐约觉得文莠对他的敌意并不仅来自伐异党同,若是那般,此刻他们也是同僚,文莠便是不信不喜他也该装出个亲昵的样子。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闻淇烨道。

  很明显的试探,文莠却哦了声,饶有趣味地问:“长得像?”

  “不。”闻淇烨与他视线相触,什么也看不出。见他答应,不知他是否知晓自己指的是谁,也不想再做试探,心里膈应,嘴上依旧淡然:“他比你好看得多。”

  “闻大人在我的地盘上说这种话,也不怕死。”文莠嗓音沙哑,却没有任何动作。

  闻淇烨缺了兴致,道了声“过奖”便走。

  也确实没人拦他,只是他出了偏门没走两步路,忽然有个太监打扮的家伙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远看此人露出的皮子上坑坑洼洼,布满脓包疮和瘢痕,单手遮掩着脸发出呜咽,另一只手臂颤巍巍地前摸探,带出一阵恶臭,差点就要摸到闻淇烨衣襟之上露出的脖颈。

  闻淇烨眉心猛地一跳,旋身一转,只让他摸到外袍,又后倾上身重心脱下外袍,将衣物当作武器,裹住这人头脸往后一拽,扯离自己。

  这太监跌坐在地,脓包破溃流了一地,又疼又痒,哭嚎着捧着自己的脸,闻淇烨反胃不停,但也无心纠缠,再待下去保不齐也染上这病,于是选择明哲保身,立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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