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为后(49)

2025-09-22 评论

  朝堂一片死寂。

  这诏书里不少蹊跷,首先不说拨多少人,其次也不说从哪个军营里拨,再者张宏淳这等文官居然也能做左副将,其余人等一概没有,不知是太看得起闻淇烨,还是故意把人往死里整。况且这人选由皇帝拍板,太后恩准,闻淇烨这人究竟属于哪边,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又很难说,今昔同僚频频侧目,闻径真等人看他的目光都很复杂,詹怡苏等人也相差无几,只不过多了几分同情。

  谢怀千试了他那么久,在这等他呢。

  闻淇烨接完旨躬身而起,特意去瞧谢怀千,恰好谢怀千低瞥相望,眸中宛然笑意转瞬即逝,也很奇怪,闻淇烨通常会不自觉忽略大多数人的感受,谢怀千的每个细微眼神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水津津的滑手,怎么都握不住,令人心烦意乱。

  两人的辛密一瞥而断,闻淇烨手持有调兵的符节肃然归列,心里有些算不上很深的悔恨,比如谢怀千这么舍得用他,那天晚上他过去不应当只是吃了个嘴。

  兵者,诡道也。李胤看着闻淇烨油然而生一种计策大成的喜悦感,他按捺着痛快道:“爱卿,今夜便为设宴,为你践行。”

  闻淇烨作揖,从容称是。

  宫内的践行宴办得令人拍手称快,虽然只有李胤一人拍着手大笑出声,两朝老臣皆是低眉顺目一声不吭。李胤纵情歌酒后,举着酒樽把闻淇烨单独迎回乾清宫。

  谢怀千又不在,闻淇烨本来兴致不高,这一叫就去了。

  殿内暖夏,小顺子帮李胤解下黑羊裘,识相地退了出去。

  李胤边饮着手上的雄黄酒,边打量着闻淇烨,道:“梁汴闻氏素以骁勇善战为名,磐礡祖辈皆为神勇将军,为朕安邦定国,深孚民望,磐礡亦不愧先志,胆识过人,一表人才,朕心甚慰。”

  “惭愧。”闻淇烨闻见一股辛辣的酒味,神色自若地往后退了半步,李胤没发现他退半步的动作,还想与他勾肩搭背以示亲昵,忘了自己远远不如闻淇烨高,戴了礼帽才到闻淇烨肩线,只得转而拍拍他的肩膀,潇洒大笑着越过闻淇烨坐到黄梨花木的罗汉床上,撂下酒樽。

  “朕看,你是想说过奖吧!此事交予你,有几成把握?用兵贵在变化,磐礡深谙韬略,

  想必脑袋里头天天装的都是神秘莫测之物。”

  其实也没有很神秘,不过也不是假话,来了京师之后,他每天谁也不想,也不思念远在天边的两位发小,翻来覆去就想谢怀千。

  想谢怀千的脸,母庸质疑,想谢怀千的身子,顺手的事。

  最重要的是想谢怀千在想什么。前面易,后面难。

  闻淇烨疏懒于和李胤的周旋,文莠又藏在不知哪个地方不敢现身,李胤让他觉得没有意思,他立在李胤对面,回答得既不走心又很恳切:“不敢,装的男色而已。”

  “几成?”李胤快问。

  “十成。”闻淇烨快答。

  “好!便要有如此精神!”李胤乐不可支,居然拍了拍小几叫闻淇烨坐对面,“其实我这人没什么规矩,若非天横贵溃,当与磐礡桃园二结义。你来,坐。”

  套近乎?闻淇烨感觉葫芦里的药都要盖到他脸上来了,“不敢。”

  “砍你脑袋。”

  闻淇烨一听,直接坐下。

  白日那兵符正在他腰间佩囊,李胤孩子心性,顺手掏到掌心把玩,沉了眉眼,上身倾向闻淇烨,低声道:“兄不知……谢氏惯用放长线钓鱼的策略,朕的十万大军就在北境,他却诬陷于朕,无非是见朕得势,再装不下贤良淑德,他睚眦必报,哪里是什么和颜悦色之人?他每每故意触碰于朕,都叫朕恶心,磐礡,你不要以为朕不给你拨人,这兵符能调八千精兵,除了张宏淳没有任何人能与你争抢功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八千?看来兵权还真都握在谢怀千手里。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李胤爱不释手把玩着那兵符,似乎在等闻淇烨献媚,闻淇烨颔首以对,道:“陛下为臣谋虑深远,有再造之恩,臣谢陛下恩庇。”

  李胤一听他这样说话喜欢坏了,高声喊了一句“小顺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你有朕的口谕,北上与朕十万大军汇合,将北境那些不听话的蛮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后带着朕的十万大军进京助朕将谢氏斩首,朕必将重赏与你。”

  怎么谁的头都想砍?

  这可不对。

  “陛下如此肯定北境真有十万大军?”闻淇烨表现出犹豫,但不往下说,李胤最经不住等,心焦得不行,他掩饰地举起酒樽痛饮几口,然而游说到这叫闻淇烨这么一煽风点火,又觉得自己站不住脚。

  当初兵发云州的事儿他可是全都交给文莠办了。

  文莠自小伴他长大,在他眼中文莠是有大本事的人,绝不逊色于闻淇烨,他闯祸,文莠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因此他对文莠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代表他糊涂到不知晓文莠有多恶贯满盈,贪得无厌。

  无论谢怀千做什么,文莠都要悄无声息横插一脚,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不为了权,只为了钱。

  李胤对他放心也在于此。只是闻淇烨说的实在对,万一北边真的没有他的十万大军呢?万一文莠的野心比他想象得要大?万一人和钱都叫文莠贪走了呢?那这兵权在谢怀千手上,在文莠身上,唯独不在他手上啊。

  李胤猛地一惊,终于将这情势琢磨过来,想要不动声色将方才抢来的兵符压在臀下,那手不自然得僵直着,油润的脑门汗湿了明黄礼帽内夹层。“有理。”

  闻淇烨本也只打算带一匹马和一个老头上路,先发制人道:“陛下,宫中危机四伏,京师的兵力皆被转移,尚不知十万大军是否真在北境,这八千精兵必须拱卫天子身侧,臣请与谏司大人轻装上路,恳请陛下赐敕书予臣,若未见十万大军,臣便至地方请兵,若请不来则招兵买马,半年之内班师回朝,不负天子所托。”

  李胤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好!好——”他站起身,很是有几分感动,眼睛盈着涟涟泪意,“磐礡,朕之良将也。”闻淇烨试了下,实在哭不出来,于是一脸庄重地起身作揖,道:“陛下,臣只是尽了分内之事。”

  事不宜迟,骗了李胤的玉玺文书,他得背着老头连夜骑马上路。

  愈快愈好。

  同时。

  闻径真与谢怀千两人相对而坐已经很久,闻径真此次并非以紫枢院首枢的身份入宫,他穿一身粗布麻衣,撂下乌纱帽,走的是密道。

  “臣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希望上圣怜惜老臣这么多年的苦劳……切莫与孽子计较,他实在幼稚。”闻径真徐徐道,“他执迷不悟误入歧途,老臣今夜便想办法叫他交出符节,任由上圣发落。”

  本来他得知闻淇烨私下与谢怀千有会面还以为他得了谢怀千的青睐,不知怎么又跟李胤混到一块去,还接了这个脱一层皮的差事。闻淇烨究竟和谢怀千合谋还是闹得不可开交,他均不知也不问,只是告罪。

  谢怀千晏晏一笑,忽然好奇地问:“首枢觉得,我这人做女婿好还是儿媳好?”

  这还真是突然,闻径真怎么想都感觉不对,一时噎住:“这……”闻淇烨前些时日说自己是断袖,难道不是保命之计?

  “太后莫要戏弄老臣。”

  “哀家何曾戏弄过你。”谢怀千莞尔,又道:“君臣有别,君为臣纲,哀家问过磐礡,做君好还是做臣好,他也答不出来。”

  闻径真的脊背冷汗直流,抬眼难言地瞧谢怀千。

  问这种问题,谢怀千这是逼闻淇烨反。

  怪不得闻淇烨转投李胤,当初疫病还闹得人尽皆知,至于谢怀千一早安排他任兵部部丞之位,肯定早有用意,可是为什么?他总不会天真地以为谢怀千单纯地想要为他人做嫁衣。

  先逼反,再逼你就范,他还以为谢怀千默许闻淇烨入京是为了任用贤能,慎思后便恍然,西南大族大势已去,闻氏在北方盘踞,还是太惹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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