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婪:“……”
新帝登基第一年,正式需要功绩的时候往枪口上撞,胆大包天啊。
魏婪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秦流揣着银两美滋滋地走了,都没见到第二个买家。
他从树上下来,原路回了马车,侍卫行礼:“魏道长,您还要逛吗?”
“回去吧。”
魏婪低眸笑了笑,“今天已经看到不错的东西了。”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魏婪漫不经心的闭上眼,听着商贩们中气十足的叫卖声,缓缓摊开掌心。
一颗硕大的金镶玉戒指熠熠生辉。
【系统:你什么时候偷的?】
魏婪竖起食指抵住下唇:“秘密。”
官场讲究财不外露,哪怕贪了再多,对外也要假装清廉,免得招来闲话。
他看那买家恨不得把全家的钱都背在身上,料想不是官家子弟,那便是富商了。
戒指内圈刻了“葛”字,姓葛,京城的大富商,膝下有个儿子,范围缩得这么小,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魏婪:秦流给的是真题吗?】
【系统:秘密。】
以前没发现,系统和闻人晔一样小心眼。
因为丞相怀孕的事,本次春闱由礼部尚书操持,他站在廊下,双手背身,恨不得直接跳进院中的荷塘里。
一张张条子递到了他这里,有皇亲国戚,有名门世家,左右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户部侍郎翘着二郎腿坐着,面上没有半点大病初愈的病弱之态,“尚书大人何必担忧,这些条子你看完之后扔进火盆里烧了,无人知晓。”
“你是要害死本官吗?”
礼部尚书气急:“丞相不在,没人替我们顶风头,圣上怪罪下来,你和我有几个脑袋?”
户部侍郎摆摆手:“您可别拖我下水,我是户部的,科举这事不归我管。”
“要不,您去求见丞相大人,问问他如何定夺?”
礼部尚书叹气:“我递了拜帖,丞相大人尚未回话,只是,我听闻今年的考生里,有几个……”
“几个名不副实的蠢材?”户部侍郎笑问。
“嗯,葛家那个,为了过乡试,砸了不少钱,我听说有这个数。”
礼部尚书比了个手势。
户部侍郎嗤笑了声,“您心动了?”
“本官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礼部尚书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纸条,“你瞧,这些人不但有钱,还有权,他姓葛的还能和权斗吗?”
葛家空有钱,没有门道递条子过来,这桌上的全是官宦子弟,天潢贵胄。
户部侍郎是正经科举考上来的,他扫了眼纸条上的字,眸微微眯起:“尚书大人,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不必为难,只不过,风险极大,或许会遭来杀生之祸。”
礼部尚书才四十出头,正式在官场上打拼的年纪,他还不想死,“我就是不想掉脑袋才在这里发愁,你说你的法子会引来杀生之祸,这能叫法子吗?啊?这叫陷阱!”
户部侍郎抬起袖子微微掩住脸:“尚书大人,注意口水。”
自知失态,礼部尚书一甩袖子转过身,踱了几步,他还是屈服了:“说说你那个法子。”
户部侍郎微笑:“将这些条子整理好,呈给陛下。”
“你疯啦!”
礼部尚书惊呼一声,指着他大骂:“这是背弃丞相,这是与百官为敌,你,你,你怎么敢说这话,你不想活了吗?”
自古以来告密者都没什么好下场,两边不讨好。
户部侍郎平静地说:“您站在圣上那边,圣上自然会护着您。”
他看得清形势,丞相告病久不出门,连同党的官员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宋党怕是岌岌可危,赶紧给自己找下家才是最好的。
下家是谁,还用说吗?
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在那位手里。
“你这是要我做孤臣啊,”礼部尚书咬牙:“若是真的这么做,日后我的荣辱生死全都系在圣上一念之间,朝内再无人敢信我。”
“您也可以不采纳我的提议,科举舞弊,可是杀头的重罪,您死了也就罢了,若是牵连家族,三代不得参加科举,”户部侍郎抚掌叹息:“孙家就要没落了。”
礼部尚书脸色铁青:“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尚书大人想如何?”
“这些条子,我假装没看见,科举正常考,难道不行吗?”礼部尚书问。
“只怕这些条子,不只递给了你。”
户部侍郎起身,打破了礼部尚书最后一丝希冀,“您想要安安稳稳的,可其他人想借此机会讨好贵人,我听说,礼部郎中昨日去了顾府一趟。”
一旦出了事,作为礼部最大的官,圣上第一个要发落的就是他。
礼部尚书别无选择。
春闱当日,闻人晔收到了一份惊喜。
一份让他怒不可遏的惊喜。
雪花一样多的纸条装在盒子里,每一张都代表着无数白花花的银票,闻人晔想笑,但眼底沉如黑墨。
礼部尚书跪在下首,内心惴惴不安。
闻人晔取来考卷,将人名与纸条上的人一一对应,一个不少,但凡递了条子的,皆在贡士之列。
“好啊,”闻人晔将盒子打落,纷纷扬扬的纸条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他捏着拳头说:“朕的爱卿们,真是好样的。”
他没有看礼部尚书,吩咐道:“请魏师过来。”
不消片刻,礼部尚书闻到了淡淡的木火香,是常年炼丹留下的味道,微苦。
魏婪从礼部尚书身旁走过,径直上前,他扫了眼满地白纸,“陛下找我,不会是让我替你捡纸条吧?”
“不劳烦魏师。”
“朕只是想问问魏师,科举舞弊之事,你可知晓?”
魏婪弯腰捏起一张纸条瞧了眼,答:“知晓。”
闻人晔审视着仙人:“为何不与朕说?”
“圣上英明神武,我不必多言。”
魏婪走上台阶,来到闻人晔面前,“陛下恼怒的就是这事?”
闻人晔真正想问的是,科举舞弊之事,其中有没有魏婪的手笔。
但闻人晔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怀疑,连他都没有东西能够打动魏婪,更何况是其他人,难道世上还有比他更富有的人吗?
“我听说,前些日子,魏师出过宫,”闻人晔牵住他的手,不抬头看魏婪,只盯着那串翠玉佛珠:“魏师玩得开心吗?”
魏婪瞧见了闻人晔手上另一串古朴佛珠,魏婪戴了三年,早已沾满了火药的气味。
“看到百姓们安居乐业,我自然是高兴的。”
闻人晔笑了,眉宇间藏着锐利的锋芒:“甚好,既然如此,魏师也陪我出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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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岱拿了题目后立刻重金请来几位有名声的先生,让他们分开做题,每人做其中几道,最后自己将答案背下来。
他虽然不爱学习,但是死记硬背还是没问题的,自信满满地上了考场,葛岱傻眼了,考题居然和他买来的一模一样。
他本以为最多十之五六相似,那人究竟是谁,他从哪里弄来的考题?
没办法,葛岱只能硬着头皮考,出了考场之后,他“哇”的一声抱着葛老爷的腰哭了出来。
“怎么了儿子,考不上就算了,你怎么哭成这样?”
葛老爷就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哪怕他再草包也从不批评,科举要是考不上,他花钱给葛岱买个官也不难。
“爹,”葛岱泪汪汪的说:“我完了,我可能要成为会元了。”
会元,即春闱第一名。
葛老爷一愣,“儿子,你睡糊涂了?”
“不是,爹,这里不能说,咱们回去,”葛岱总算聪明了一回,拉着葛老爷上马车,这才将实情全盘托出。
葛老爷同样差点晕过去,做了弊自然不能太出风头,混在一众考生里不打眼最好,但葛岱要是考中会元,有心人一查就知道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