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修缮了,佛像的手歪了,指着下方的祭桌。
祭桌上铺着黄布,魏婪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他轻手轻脚走到桌前,一只手撑着桌面,拔高声音说:“王爷,我总觉得庙里有人在看着我们。”
镇北王还没回话,云飞平先跳了起来,“魏兄,你别吓我,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人啊?”
魏婪笑得越发灿烂,“说不定只是我们看不到。”
云飞平脸都白了,他快步走到李副将身边,左看看右看看,脑袋转来转去,像一只猫头鹰。
李副将无奈,“你怕什么,就算有人,也是我们人多。”
云飞平捏紧了手心,“万一不是人呢?”
风一吹,木门吱呀作响,云飞平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闭了闭眼,从背后抽出长剑,在空旷的大厅中舞了一遍。
全身热起来,恐惧也退散了。
镇北王夸赞道:“你这些年进步不小。”
云飞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我师傅教的好。”
魏婪轻轻扬眉,这么说起来,云飞平的师傅是谁?
【系统:你猜。】
祭桌下,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蜷缩着身体,透过黄布,他能够看到魏婪的小腿,男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右手摸了摸怀里的匕首。
外面至少二十多人,他仅靠这把匕首,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什么王爷,什么道长,男人心想,虎头岭第一次来这么多达官贵人,要是能抓了其中一个讨钱,那他就可以一辈子不用发愁钱财了。
“王爷,”
夜幕降临,最后一点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弯月上柳梢,盈盈浅浅地月光洒在地上,为山中行走的百姓们指明道路。
没过多久,上山请山娘娘的轿子走到了附近,他们已经请来了山娘娘,只需将轿子抬回村即可。
“嗷呜——”
远远传来一声狼嚎,轿夫之一吓得手脚发凉,颤着声说:“我们去玉兰庙里待一夜吧,等明日天亮再下山。”
其他人无不赞同。
林中雾大,他们起初走偏了,绕了几圈才终于看到了一点光,几人欣喜不已,抬着轿子跑了过去,可越靠近,他们的笑容越淡。
最终,一行人站在庙外两百米处踌躇不决。
庙中灯火通明,透过门窗的油纸能看到亮堂堂的烛光,男人的影子投在油纸上,看着莫名有些惊悚。
轿夫想起了白日遇到的那群人,咽了口唾沫问:“庙里已经有人了,我们还进去吧?”
“我们与他们说说吧,”另一名轿夫说:“山中危险,睡在庙里总比在外面好。”
打定主意,一名轿夫上前敲了敲门。
云飞平吓得身体僵直,惊恐地看向门外,“这么晚了山里还有人吗?”
李副将无奈,“不要大惊小怪,说不定是住在山中的猎户。”
他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猎户,而是一个穿着灰衣,腰间绑着红色布条的轿夫。
看到李副将,他松了口气,露出讨好的笑容说:“老爷,我是山下同义村来的,山中兽多,我们想进庙里休息一夜,明早便走。”
他生怕李副将不同意,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了几个铜钱,铜钱上的字已经被磨得看不清楚了。
李副将推开了他递过来的铜钱,“不必,这庙本来也不是我们的,你叫他们进来吧。”
说完,李副将退开一步,将门口的空间让了出来。
轿夫捏紧了铜钱,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感谢,他身后不远处的几人也松了一口气。
官人老爷大多看不上他们,轿夫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老爷的手下打一顿的准备了。
双手合十,轿夫轻声说:“谢山娘娘保佑。”
魏婪从李副将身后走了出来,谁知那轿夫看见他,双眸瞪圆,吓得当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他指着魏婪,话都说不明白,“你、你…”
“我什么?”
魏婪蹲下身,眉目如画,“你认识我?”
轿夫摇头,“不、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魏婪似笑非笑地问。
李副将看向魏婪的表情变了又变,又是阿提怿,又是山娘娘,还有这个村民,他明明记得魏婪几乎不会离开求仙台,怎么似乎哪里都有他的事?
轿夫双手扣着地面,低着头不敢看魏婪,声音细如蚊蝇:“贵人莫怪,您长得太、太…”
太像山中的野鬼。
轿夫年轻时曾听人说过,当年那两只老虎吃了不少人,被吃之人成了山中伥鬼,专门化作美人的模样欺骗过路人,把他们引到老虎的巢穴。
因为这些传闻,同义村中老一辈的人见到长得水灵的童娃娃就唉声叹气。
魏婪摸了摸自己的脸,满眼无辜:“我是人,你怕什么。”
轿夫连忙道歉:“是我有眼无珠,贵人莫怪,贵人莫怪。”
见他急得要磕头,魏婪连忙拦住他,“好了,我没生气,把你的同伴叫进来吧。”
轿夫诚惶诚恐地“哎”了一声。
庙中点满了蜡烛,魏婪一行人在左边,轿夫们在右边,虽然空间很大,但他们偏要和鹌鹑一样挤在一起。
魏婪托腮,“王爷,你发现了吗?”
镇北王双腿盘起,闭目养神,听闻此话,眼睛不曾睁开,问道:“发现什么?”
“庙里有人。”魏婪道。
李副将听了一耳朵,面露疑惑。
镇北王“嗯”了声,“他既然不愿意出来,那就让他躲着吧。”
左右他们只是路过,明日就走了,不管原先庙里藏了什么人,都与他们无关。
李副将“啊”了一声。
魏婪和镇北王同步扭头看过来,镇北王拧眉:“你没发现?”
魏婪学着镇北王的表情说:“你没发现?”
李副将张了张嘴,硬着头皮说:“哦哦,发现了,卑职早就发现了。”
魏婪和镇北王同时点点头,然后看向对方,镇北王问:“轿子放在外面,会不会对山娘娘不敬?”
魏婪惊奇:“王爷原来也信这些?”
镇北王蹙眉,“本王只是不信求仙台那些鱼目,不是真的不敬神明。”
鱼目之首魏婪双手托腮,“王爷英明,那你对将鱼目当珍珠的先帝怎么看?”
镇北王不语。
良久,他叹了口气,“先帝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自幼没经历过任何挫折,从太子到皇帝,一路顺风顺水,难免天真了些。”
魏婪真想扒开镇北王的脑子看看,到底他是先帝的亲弟弟,还是先帝他爹。
“年轻时没受过挫折的孩子需要历练,”魏婪笑得像颗向日葵,“你瞧,我来给他挫折了。”
只不过用力过猛,搓着搓着,把先帝搓死了。
蚊蝇一般的声音响起,几人看去,原来是轿夫中的一名矮个子,就是他,白天的时候偷瞄了他们一眼。
那矮个子轿夫问:“老爷,你们也是来请山娘娘的吗?”
云飞平:“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矮个子轿夫抿唇,迟疑了一会儿说:“可您带着一辆红顶马车,山娘娘最爱红色,她或许会去老爷车上坐坐。”
魏婪:“?”
那是他的马车!
李副将虚心好学,“如果山娘娘上了我们的马车,会发生什么?”
矮个子轿夫回道:“山娘娘会一直跟着老爷们,直到老爷将马车在一处停下,将娘娘请下来。”
马车是李副将出钱买的,虽然给魏婪坐,但马车归属权在李副将身上。
所以,要李副将来请。
他的面皮抽搐了一下,问道:“怎么请?”
轿夫们面面相觑,“我们也不知道。”
之前主动来敲门的红腰带轿夫说:“我们只管将山娘娘带回去,全村只有村长知道怎么请娘娘出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