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干后把衣裳披回,腰带胡乱一系。
走近时颜祺顺手帮他把衣襟合拢,“把衣服穿好,你也不怕风寒。”
又抬头看了看道:“头发都乱了。”
“我去拿梳子。”
霍凌取了梳子来,颜祺先帮他梳顺,重新束发,反过来他也帮颜祺整理半晌。
之前买的头油在霍凌的督促下,终于快用完了,掌心的发丝又香又软,只是还不够黑亮。
两人拾掇好,一时也懒懒的,不太想出门。
火炕烧起,烟道从墙里走,整个屋里都是温暖的。
“晚上做个白菜猪肉炖粉条,咱俩就够吃了,你下午还进山么?”
颜祺算了算时辰,他们两个一早离家上山,因为山路有积雪,走得比从前慢,到这里时接近正午,接着扫院子、掸灰尘,歇下来后又进屋上炕忙活……
想想也真是精力旺盛。
“还是别去了,估计走不了多远就要天黑。”
“我带大个儿和黄芽儿去,不走远,就在院子附近转一圈,顺便下几个兽套子。”
霍凌道:“雪季里山里吃食少了,有时候大的野兽会下山,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它们的脚印或者兽粪,要是有,接下来就得防着点,它们来过一次,说不准就会来第二次。”
颜祺被他说得有些紧张,“真要是来了,大个儿它们肯定能发现吧?”
“能,养狗就是为了这个,咱家有两只大狗,黑豆儿嗓门也不小,它们轻易不会靠近,更进不到院子里。”
“那你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小心点。”
冬日最麻烦的就是出门,一层层脱下来的又要再穿回去。
最外层套上皮袄子还不算完,此外还有能护住耳朵的垂耳兽皮帽、护膝和护腿。
手套霍凌是不戴的,戴着手套干活,手上动作肯定不够灵活,要是赶路的时候戴,干活的时候不戴,一冷一热的更难受,不如直接缩在袖子里。
“进屋吧,别出来了,我去去就回。”
霍凌穿戴齐全,感觉走路和抬胳膊都变得费劲了。
他把皮帽子的前沿往下压了压,示意颜祺关门。
黑豆儿被留下看家,这还是第一次家里大狗都不在,而它被委以重任。
就连颜祺都叫不动它,从霍凌出门起,它就坚持坐在堂屋的门槛外,盯着院子的方向,一对耳朵竖得高高的,时不时前后扭动。
颜祺夸它两句,给它开小灶,喂了半根熟苞米。
苞米甜滋滋的,家里的几只狗都爱吃,大个儿和黄芽儿能直接抱着啃,吃得很干净,黑豆儿还没学会,每次都一边吃一边把苞米棒子往前拱,邋遢得很。
所以颜祺不得不等它吃完之后,再想办法给它擦嘴,否则就连鼻子尖上都有苞米粒。
霍凌说得没错,黑豆儿确实更亲近颜祺,因为两人早就说好,小狗交给颜祺训,训出来后霍凌带着大个儿和黄芽儿进山,黑豆儿就留给颜祺。
虽然黑豆儿是大个儿和红果儿的儿子,看起来血脉比黄芽儿厉害,但猎狗和猎人一样,青瓜蛋子的本事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老资历的。
对于大狗而言,过了两岁骨架才算是彻底长成,也会相对稳重一些,不像之前那么调皮爱玩。
黄芽儿也不算大,只是和黑豆儿比起来更合适带进山。
喂过黑豆儿,颜祺活动了一下腰,拿出鸡毛掸子把里屋又仔仔细细打扫一遍,包括墙上挂的鹿角都全部擦干净。
干完之后也不闲着,他拿出箱子里一件霍凌的旧棉衣,之前棉花拆了一些出来,还余下不少,因知晓要下山买新棉花,这些留在山上没带走。
这次他全部抖落出来铺在笸箩上,把里面的一些杂质挑去,预备明天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再絮一双棉鞋。
山中白雪皑皑,四下都没有人行的痕迹。
霍凌在其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大个儿和黄芽儿得了命令,没有四处乱跑,一前一后地慢慢前进,认真地左右闻嗅。
走着走着,它俩突然对着一棵树叫起来,霍凌过去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过再往前两步,就会发现有棵树被剥掉了树皮,看来是有熊瞎子经过。
只是肯定不是这几天的事了,地上脚印早被雪盖了个干净,两只狗多半是闻到了熊尿味,公熊为了打记号,甚至会倒立着往树上呲尿。
那味道在别的季节很明显,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但入了冬以后天气冷,味道散得快,而且在外面走一段时间后,人的鼻子基本都被冻麻木了,除了寒气什么都闻不见,这就是为什么进山一定要带狗。
霍凌记下这地方,打算下次再来时带些醋水泼一遍,醋水能掩去兽尿的气息,不然不只有留下记号的熊会回来,还会有其它公熊被吸引。
好在他们的院子建在半山腰,雪季刚开始不久,下山的野兽不算多。
除却刚刚被熊剥皮的大树,并未发现老虎、野猪等的痕迹。
两只狗把进深山的路走熟了,到了山坡就往上跑,
山里的树叶子都落得精光,雪后入目所及全是灰黑色的树枝和刺目的白雪,再配上不那么明亮的天空,看久了会觉得那些树枝像是活过来一样。
但霍凌从不多想,他低头攥一个雪球,信手往前一丢。
“大个儿、黄芽儿,今天不往山里去,转一圈就回家。”
于是两只大狗来了个急转弯,开始掉头往回跑。
黄芽儿因为跟在大个儿后面,转得太急,还被雪里埋的树根绊了一下。
走路时霍凌不忘习惯性地抬头看看,这片地方离家门口太近,就算有什么长出来的东西,一早都采完了,最多能在开春后挖些野菜,夏秋时采几把野果。
凡是到了合适下兽套的地方,霍凌就会停一停,扫去树枝上的积雪,绑一个小型的跳套。
挖陷阱需要铁锹,他今天没带出来,不挖陷阱的捕兽绳套需要一直在附近守着,这样遇见狍鹿之类才能捉活的,因时辰晚了,也不适合。
一圈走下来用了半个多时辰,家门近在眼前,大个儿和黄芽儿还没玩够,在门前转着不愿回去。
想到它俩今天不得空打野食,霍凌吹了声口哨,放它们去跑一阵,黑豆儿听见声音,也在门里急得回应,颜祺走来打开门。
“让黑豆儿跟着它俩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学两招。”
“这么大的狗,也就凑个热闹,看看大个儿和黄芽儿肯不肯带它。”
霍凌让大狗停下,把黑豆儿赶了过去,两只大狗上前闻了闻,继续朝前跑,黑豆儿看了看霍凌,狂摇尾巴,见主人没有阻止,它蹦着跑起来,果断选择跟上大狗。
见它这个狗崽子没被嫌弃,霍凌转身回家前不忘跟大个儿叮嘱,“别跑远了!”
身影已经没入林中的大个儿听到后,响亮地“汪”了一嗓子。
第79章 蛇窝子
上山没两日, 颜祺的冻疮就犯了。
山里比山下冷,他杀鱼做鱼汤的时候碰了一会儿凉水,晚上就痒得睡不着。
霍凌翻找一顿, 给他涂上从马胡子那里买的药膏。
冻疮没犯的时候涂獾子油是有用的, 一旦犯了还是要抹药, 不然只能解一时的痒,不及时治好依旧会慢慢红肿, 乃至破掉。
“马胡子卖我药时跟我说,冻疮膏里面加蛇油是最好的,但是他没有能得蛇油的路子,要是去买现成的蛇油来配药, 不止不挣钱,还得往里倒贴钱。”
“蛇还能炼油?”
颜祺想了想道:“蛇那么细细一条, 能炼出油么?”
兽油大抵都是用动物身上的肥膘炼的,颜祺吃过蛇肉, 并不觉得肥腻。
“所以蛇油才贵, 捕蛇难,出油少。”
霍凌说到这里,若有所思道:“下雪后的蛇冬眠了, 其实是最好捉的时候。”
颜祺看出霍凌的意思,忙道:“冬眠了又不是冻死了,惹急了照样咬人, 你可别去冒那个险。”
霍凌其实想说的是,雪季进山能做的事不多, 他要是能掏几个蛇窝子,不仅能配出些蛇油膏自家用,还能卖给马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