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峰和叶素萍还好些, 到底是第二个孩子了,熟练许多。
霍凌和颜祺就不同, 哪怕有哥嫂从旁指点,也常常是手忙脚乱。
譬如刚喂完羊奶,没多久就吐了人一身。
才刚换过尿布,睡一觉醒来没及时看着, 转身的工夫又尿湿了垫褥。
屋里屋外一抬头全是挂起的布片、衣裳和棉垫,一天要洗上一整盆。
算一算, 好似从孩子出生以来,他们两个当爹的就再也没睡过整觉了。
可每当忙碌结束, 拍着消停下来的小哥儿哄睡时, 心里的高兴劲儿便能盖过所有的辛苦。
赵家兄弟下山那日,是个淡淡的雾天。
尤其是他们从山里来,浑身上下都教雾气打湿了, 只有背后的篓子被盖得严严实实,里面的东西半点未损。
大个儿一路跑到家门口,激动地扒门大叫。
进院后, 它越过开门的霍峰,到处找霍凌和颜祺。
“大个儿, 在这儿呢!”
霍凌早在听见他叫声的时候,就已从屋里出来,他张开手臂, 正好抱住站起来往身上扑的大狗,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
赵寅生和赵辰生哪赶得上大个儿的速度,两人晚了两刻才进门。
“师父,我们进村以后,听说师母生了,可是真的?”
霍凌点头,含笑道:“嗯,初八那天生的,是个小哥儿。”
兄弟俩忙道恭喜,随后赵辰生从手里提的布口袋里拎出一只榛鸡。
“正好,这只飞龙给师母补身子。”
“你俩捉的?”
霍凌颇为意外,“用弹弓打的,还是做的绳套?”
赵寅生不好意思道:“是昨天晚上大个儿追的,它追了两只,死了的那只煮给它吃了,这只瞧着还有气,我们就商量着带下来孝敬师父。”
霍凌想说什么,赵辰生抢先道:“这些天在山里,大个儿帮了我们很多,没有它的话,不会这么顺利。”
他两眼发亮道:“它甚至还知道哪里有天麻!”
“狗鼻子很灵的,它对天麻的味道很熟悉,闻到了就会提醒你们。”
天麻深埋地下,很是难寻,哪怕霍凌已经告诉过赵寅生和赵辰生一些窍门,对于生手来说,这件事依旧更像是撞大运,一铲子下去,全凭天意。
大个儿或许也知道这两个人不太靠谱,要知道跟着霍凌进山挖天麻的时候,它基本都在旁边放哨,后来多了黄芽儿,更是会一起玩闹,根本不会分出心思帮忙找。
“所以我跟辰生说,大个儿估计把我俩当小辈儿照顾了。”
赵寅生笑道:“在山里走的时候,速度也不如从前快,时不时就回头看看。”
“真是操心的命。”
霍凌捏了捏大个儿的耳朵根,给它端了吃的和水放在墙边。
“一会儿给你擦一擦再进屋。”
说起来,他和颜祺已经半个月没见到大个儿了。
颜祺之前还念叨,说孩子出生的时候大个儿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今总算是把大狗盼了回来,一会儿也教它见见孩子,认一认味道。
安顿好大个儿,霍凌去看两个徒弟这趟进山的收成。
白龙山中头茬的灵芝毁于暴雨,第二茬还未来得及彻底长成,因此赵家兄弟带下山的灵芝,还是霍凌在时采的那些,只是当时还没有完全晒干,所以留在了山上。
灵芝之外,最多的是天麻,看得出由于有大个儿配合,所得可观,晒干后凑足了四串。
对于第一次独立赶山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俩还看见几处高树上有腰子草,但因为师父你嘱咐过,你不在的时候不准上树,我俩就没去,不过记下了位置。”
腰子草的种子随风散落,大多生长在树上,而且位置偏高,那些个食草的野兽够不着,倒方便了赶山客爬树去摘。
这个时节的腰子草最是新鲜,又布满黄点子,药效更佳,带去镇上,很快就能卖光。
“好,到时候一起去。”
小七来的时候很是恰好,不早不晚,等颜祺出月子,也还是八月初的时候。
他打算过完八月十五就进山,多停几日,好赶在下雪前赚一笔大的。
——
“总算见着你了,恭喜啊,终于当爹了。”
霍凌才刚在城隍庙门口摆了一个多时辰的摊子,就看见杨庆生牵着杨俊乐呵呵地来了。
“前几日我爹和小爹进城来看我,说是祺哥儿生了,是个小哥儿,起名字了没?”
“起了,小名是小祺起的,叫小七,大名我想的,叫远山。”
“霍远山……”
杨庆生点头道:“这名字大气。”
其实给小哥儿起这种名字的人不算多,听起来更像是个小子,不过既是霍凌想的,就说得通了,对他脾气。
杨庆生没空手来,手里提着几个洗好的麻瓜,分给霍凌以及赵寅生与赵辰生。
“家里送来的,脆得很,都洗过了,掰开就能吃,你们一人拿两个解解渴。”
说罢自己也挑了一个出来,掰成两半,一半给儿子,一半自己吃。
杨俊看着已经不太想吃,估计整个夏天里已经吃够了,但递到面前,还是接过去乖乖咬。
“满月酒哪天办?”
杨庆生则是永远吃不腻,他啃一口瓜,和霍凌闲聊。
“下个月初十,灶人已经请好了。”
霍凌道:“这趟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铺子里找你的。”
杨庆生点头,“我回去和青曼说一声,到时候一起去。”
说到这里,他把最后一口瓜塞进嘴。
“正好有寅生和辰生在,你这会儿有空没?有空的话跟我回铺子一趟,青曼有东西要送给祺哥儿。”
“有空,这会儿时辰还早,街上人不多。”
霍凌心道,他就知杨庆生不会那么闲散,一大早就满街晃,这两个月可是伞行生意最好的时候。
他同赵家兄弟交代两句,拿出帕子擦擦手,跟着杨家父子离开。
不过去的方向却不是杨记伞行,而是和城隍庙隔了两条街的一间铺面。
现今其中还有人在经营,挂着牌匾,是间古董行,卖些霍凌看不懂的金石字画。
三人站在街角朝对面看,霍凌左右打量道:“你要买这间铺子?”
他指了指古董行的牌匾,“这家为何不做了?”
他知道杨庆生早就想买间铺子,去年问他时,还说没有合适的,眼下看来是有了。
杨庆生道:“要换地方,这边赁不起了,预备换个小的,而这处的东家也不想再往外赁,而是想直接卖掉。”
他看向霍凌,“你觉得怎么样?价钱已经谈过两轮了,很是可以。”
“你也太看得起我,我哪懂这些。”
霍凌实话实说,不过杨庆生问都问了,他想了想答道:“这处和六合街的地段差不多,不至于一个热闹,一个冷清,离得也不远,搬过来不会太影响生意,就是看着没那么宽敞了”
“是小了不少,但也够用,一样大的我也买不起。要紧是这个地段,空出间铺子不容易,价钱也合适。”
杨庆生显然对这处颇为满意,霍凌听完不解道:“那不就得了,铺子合适,价钱也合适,以你的性子,还不拿下,是有别的顾虑?”
前者没否认,叹口气道:“单论这一间铺子,价钱岂止是合适,简直是太合适的,只是不单卖,要想以好价钱买这处,就务必要将东家手里的另一间铺也买了。”
霍凌听得直皱眉,“还有这么做生意的,这不是强买强卖么?那间铺子在何处,要是地段不差,你转手赁出去,看看日子长了是赚是赔,要是赚的,倒也不是不能买。”
话又说回来,需靠这种法子,捆着才能卖出去的,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霍凌想到这点,开始劝杨庆生。
“要不再看看,说不准还有更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