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两个时辰须臾而过,仰头隔着树冠看向天空,能见到被遮挡大半的日头已悬得很高。
霍凌抖了抖有些痒的衣领,怀疑有草爬子钻了进去,不由加快步子朝家走。
以前中午他向来不回家,带着大个儿在山里吃干粮,现在家里有人,自是不同。
“汪汪汪!”
大个儿一路叫着冲进家门,颜祺正在和面,听见声音走出来,莞尔道:“我还以为你要晚些回,正好,和完面就能直接下锅,是不是饿了?”
“有点饿。”
霍凌实话实说,他见小哥儿鼻头上沾了点面粉,本人却浑然不觉,浅笑起来。
顾及自己手脏,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这里,擦擦。”
“嗯?”
颜祺迷惑地抬手蹭了蹭,结果将面粉蹭得更大了,见霍凌笑容愈深,他赶紧走到水盆前对着照了照,这才知自己闹了什么笑话。
把面粉擦净,霍凌也洗干净了手脸,不然不好意思往夫郎身边凑。
他掏出背篓里的葵菜和放在怀里怕压破的鸭蛋,“你看午食能不能用得上,用不上就晚上再吃。”
颜祺自打来了这边,还没见过多少新鲜野菜,换做在老家时,这个季节都吃了好几茬了,不及时摘的早就老了,白龙山上的却还是最嫩的嫩叶子,看着就水灵。
“这个真新鲜。”
他掐了一下茎子,脆生生的一掐就断。
又看鸭蛋,山鸭子的蛋比家鸭的要小,做成咸蛋不太值当,反而费盐,遂道:“我看数量不少,放到明天就蔫了,怪可惜,不如晚上和鸭蛋炒一盘,再分出一点滚个汤。”
“都行,你做啥都好吃。”
得了夸奖,颜祺抿唇笑开。
“中午吃酸菜面片子,很快就好。”
他把菜和蛋拎进灶屋,酸菜已切好了丝,锅里倒油炝个锅就能加水煮,炝锅时除了蒜瓣他还加了三个干辣椒,这边的辣椒不算很辣,但有时就差那一点儿辣味,添上后味道就不同,用油一爆香得很。
加了水等烧开时,他瞅见霍凌突然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屋前站着。
汉子体格精壮,从背后看宽肩窄腰,依稀还能发现几道黯淡了的伤痕,这都是颜祺之前没注意到的。
起初还为突然看见霍凌这般而面热一瞬,当发现伤痕时那点羞赧的心思便散了个干净,只余一抹揪心的担忧。
是了,何人不说赶山危险,山中危机四伏,对方独身在山中生活这么久,哪里会没受过伤。
而霍凌脱衣裳完全是因为觉得后背有草爬子,叮得他刺痒,靠着自己摸索没摸到,无奈之下只好去找颜祺帮忙。
乍看见上半身光溜溜的汉子正面,比方才看背后更惊人些,从前颜祺丝毫不知汉子的胸前也可以鼓鼓的,倒是肚子上他曾在夜里摸过,身上人绷紧时那处可以摸到一块一块硬邦邦的线条,相比之下,自己只有软软扁扁的小肚子。
他偷偷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盯着看,怕霍凌觉得奇怪,却听霍凌道:“你帮我看看后背上是不是有草爬子,有的话直接揪掉。”
一听这个,颜祺当即紧张起来。
他走近仔细打量霍凌的后背,大概是因为不怎么干农活,在山中更是一年四季裹得严严实实,哪怕是大夏天也要以此防虫子咬,所以霍凌在汉子里绝对算肤色白的。
因为这个缘故,黑黝黝的草爬子在上面显得更醒目了。
颜祺虽不怕虫,可打眼一看就看见好几个,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好几只,你别乱动,我给你掐了。”
草爬子这东西哪里都有,关外天冷,故而只有这时节才出现,关内更是多,好多人下地出来,都会发现小腿上扒着几只。
颜祺眼疾手快,直接用指甲盖揪住虫子快速扯掉,抓这个虫子不能慢,一旦慢了反而会断在肉里,到时还要用针尖挑出来,多少要见点血。
他为了看清楚,所以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扑到霍凌的肌肤上,软绵绵的手指还时不时轻轻扫过。
霍凌默默收紧小腹,略微弓下腰。
然而背后有一只还是钻得深了些,颜祺看了看,斟酌一番不是很敢动,向霍凌道:“你等等,我去点个火把这只燎出来。”
说罢就进屋去拿缝衣针,霍凌趁这时向上提了提裤子,低头确认小哥儿应该看不出什么才放心。
虽说两口子在一处,有点什么反应是应当的,可只是被夫郎捉了几只草爬子就耐不住,也有些太离谱。
颜祺小跑着去,小跑着回,拿来的针在火上过了一下,朝那虫子屁股上一戳,虫子被烫得飞速后退,他趁机将它一把捏死,顺手弹进火灶里。
做完后还不放心,又让霍凌转了转身,迎着光再度细细查看一遍,因为看得入神,他已经有点忘了霍凌没穿衣服这件事,认真道:“胸前还有没有,你转过来我再瞧瞧。”
“不用。”
霍凌声音有点发紧,“应该没有了。”
“这事上可不能含糊,有一只钻进肉里就够受了。”
颜祺皱着眉毛,绕到霍凌面前,顺势往下看,嘴比脑子快的脱口问道:“裤子扎紧了么?腿上有没有?”
问完他自己也沉默了,尤其是他好似觉得霍凌的裤子不太对劲,靠下的地方有些支起,布料都被顶起来了。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刚刚从侧面看更明显一点,经过几遭床事,哪里还不懂这是为何。
霍凌向来觉得自己脸皮挺厚,当下却也扛不住,连忙转身道:“真的没了,我……那个,我进去穿衣裳,有点冷。”
“啊,好。”
颜祺下意识回应,说罢在原地愣了下,回过神来后赶紧走回锅台前,让自己忙起来,好把刚刚的事忘了。
事实上有点难忘,那副画面总在眼前晃,甚至还联想到了更多。
小哥儿烦恼极了,对着大锅用力揉了揉脸。
方才耽误了半天,锅里的酸菜都有些煮过头了,幸好还没把面片放进去,不然这会儿恐怕要只剩面汤不见面片,只能吃面糊糊了。
尝了尝味道,又往锅里加了点盐,咂了两下觉得差不多,颜祺才洗了把手,开始往锅里扯面片。
面片很快煮熟飘起,酸香四溢,颜祺满意地盛了两碗出来。
他自己吃一碗就够了,剩下的放在锅里不怕凉,霍凌吃完一碗还能再添。
“吃饭了。”
他朝屋里喊一声,顺手擦了擦锅台,手边的饭碗热气腾腾,殊不知屋里的霍凌也是一头细汗。
过了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回应道:“这就来!”
第23章 制药囊
酸菜汤的火候过了头, 用筷子夹起来时软趴趴的,但面汤好像因此更入味些。
其中的面片表面滑溜,却颇有嚼头, 霍凌吃得满头是汗, 连着两大碗, 连汤都喝干净了,一滴不剩。
“以前没怎么吃过面片, 现在倒觉得比面条好吃。”
小哥儿笑笑道:“那以后多做。”
之前霍凌给他算过,凭赶山挣的银钱,每年吃完家里田地分的口粮后,再去镇上买粮食也足够。
一共两张嘴, 无论是粮食还是油盐酱醋,都不必省着用。
汉子本就饭量大, 他心里有数后做饭都舍得舀面、放油,人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既能吃饱, 何必饿着肚子。
当初举家北上千里,不也正是为了混一口饱饭。
“大个儿,过来!”
吃完饭霍凌又瞥见大个儿在挠眼睛甩脑袋, 喊着狗子到面前,指了指地面示意它原地坐下。
大个儿左边的眼睛已经有点红,颜祺看着也心疼起来, 拿干净帕子沾水,仔细替他清理了一下眼睛周围的短毛, 还带出一点血痕来。
“家里有药给它用?”
“有。”
霍凌翻出一罐草药粉,也是从马胡子处买的,倒出来一点, 在小碗里加水调成糊糊,哪怕弄进眼睛里也没事。
“我按着它,你来给它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