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细致,引着路,不忘回头叮嘱:“针草尖利,尽量避开,别被划伤胳膊了。”
水笙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愿拖对方的后腿。
日升高空,山里的雾气全部化干净。
树干的枝缝虽有阳光落下,周身仍冷意环绕,阴凉潮湿。
水笙爬着赶路,腿脚酸软。他毫无抱怨,始终咬牙,被赵弛牢牢牵着一只手,走在对方身后。
“到了。”
两人走到深山里的一处平地,赵弛手指前方。
“前面就是猎屋,先进去休息。”
正斜方,一座木屋静静屹立,外围用木头围成篱墙,墙边爬满许多藤蔓。
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四周,岁月仿佛静止,分外幽深安谧。
水笙好奇地打量,待入猎屋,一股潮湿透着霉渍的味道扑面而来。
猎屋荒置许久,堆积灰尘,又过了一个春日,好几处都泛了霉。
赵弛昨天把屋子粗糙地清理过,床板搭着带上来的棉被,旁边还有熄灭的火堆。
当时匆忙下山,火上落了个没吃完的面饼。
……
赵弛转身将周围简单收拾,从角落抱了堆木头出来,先生火,驱逐屋内的潮气,让周围暖和一些。
看水笙呆呆站着,开口:“坐下,歇会儿。”
沿着山路走两个时辰,水笙腿脚痛胀,左腿阵阵发软。
生了火,赵弛来到水笙面前半蹲,握着他的左腿,适度按揉。
力道稍重,水笙绷紧的小脸皱成包子,咧咧嘴角。
赵弛看着他:“先忍忍,一会儿就好。”
水笙短促地“嗯”一声,忍过片刻,等紧握小腿的掌心放开时,转了转脚踝,左腿果然松快许多。
他紧紧盯着赵驰:“午后还出去么?”
“嗯,会赶在傍晚期间回来,你就留在猎屋,不要轻易出去。”
屋内有水有干粮,多带了一床被褥,足够两人在山上停留至少五六日。
叮嘱半晌,与水笙依依不舍的眼眸相对。
赵弛无言,继而低叹。没有立马离开,先陪着人小坐片刻,之后让他跟着。
一高一低的身影前后走出猎屋。
*
每年,赵弛都会上山几趟,为了安全,在周围埋设几处陷阱。
担心水笙误踩陷阱受伤,便将设陷之地一一告之,又不厌其烦地带着人走了两遍。
“可记得了?”
水笙:“嗯~!”
赵弛:“这几日,莫要靠近四周,在屋内等我回来。”
水笙乖乖应下。
如此,还有大约半日的时间,赵弛拿起猎刀离开,水笙独自留在小木屋内。
*
他起身将床褥简单铺好,本想把屋内残留的霉灰清扫一遍,奈何夜里受惊过度,又早起赶了两个时辰山路。
此时体力已经透支,精神萎靡。
在床边小坐稍刻,脑袋一偏,身子歪歪斜斜地扑进被褥,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已过傍晚,日光一散,山里很快冷了起来。
周围灰沉沉的,床上的被褥大半卷到墙角,水笙冻得一个激灵,睁眼醒了。
他环着胳膊起身,瞥见天色擦黑,就从角落抱出几根木头,用火折子点火。
起了过,接着架锅烧热水。
他做事有些赵驰的影子,虽然笨拙,胜在井井有条。
将带来的干粮取出足够两个人的份量,刚烤暖和,猎屋门外响起推门的动静。
赵弛回来了,单手提两个箩筐,另一只手拿着猎刀。
水笙急忙迎上前,黑溜溜的眼珠转悠悠的,没从对方身上看到外伤,隐隐松了口气。
赵弛放下箩筐:“没事,别担心。”
看他自己先热了干粮吃,稍微放下心来。
水笙嘴唇轻轻噘起:“我会顾好自己的。”
说罢,稍有羞愧:“午后本想将屋子仔细清扫一圈,太累了,睡到天黑才醒。”
他凑到两个箩筐旁边,上面盖着布,欲伸手打开。
赵弛拉着他到边上,揭开其中一块。
箩筐内装着一些山灵芝,还有一窝拳头大小,青灰色的蛋。
带到城里,药铺收灵芝,给的价钱还算公道。
又掀开另一块布。
黑乎乎的一团小家伙扬起脑袋,险些和水笙凑近的脸贴到。
“啊,这是——”
赵弛让小黑团子自己走出来,
水笙呆呆地跟着它绕:“小狗?”
赵弛:“狼犬。”
山里野狼和野犬交/配出来的种,带它回来,从小养着,既能看家护卫,同时,让水笙有个伴。
水笙欣喜:“可以摸么……”
狼犬一直绕着他的腿转圈,他呆呆地跟它转几圈,狼犬还没如何,倒把自己转晕了。
赵弛淡笑,握住他一只手,轻轻盖在狼犬浅绒绒的脑袋。
“给你养着。”
水笙张大嘴巴:“给我的?”
又珍惜地摸了摸狼犬两个小爪子,眉眼和小狼犬的那双眼睛一样水亮。
“赵弛,你真好。”
第17章
少年眼瞳光光的,居然与小狼犬的双目如出一辙。
一人一犬相依,闪光的眉眼齐齐望向赵弛,使得他忍俊不禁。
“喜欢就好,以后有它,可以做个玩伴。”
水笙轻快地浅笑,狼犬在他膝盖翻了个身。
几下逗弄,指尖突然一热,温暖湿润的口腔含住他的手指。
怔愣之际,赵弛先有反应。
男人迅速提起狼犬后颈,毫不客气地把它丢到角落。
黑漆漆的狼犬往角落一滚,疼痛呜咽。
它贴着角落里支起四肢,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尾巴下吊夹着,舔舔爪子。
赵弛抓起水笙被狼犬含住的手指检查。
纤细的手指湿漉漉的,沾些口水,毫无咬伤的痕迹。
水笙愣道:“不碍事……”
余光往角落瞥,担心刚才那一下把它摔坏了。
赵弛沉声:“它还小,骨头软,没那么轻易摔坏。”
又叮嘱:“从今以后,不要轻易将手放它嘴里。”
庆幸的是狼犬还小,牙齿没长几个。
即便这样,赵弛仍然遏制不住地生出一阵后怕。
若狼犬没个轻重,把人咬了如何是好?
窥见赵弛眼底一丝冷凶的余光,水笙默默侧身,挡在狼犬面前。
他喜欢这只小东西,此刻挺身护着,小心翼翼道:“当真不打紧,就这一次,不要打它了……”
“赵弛……”
僵持半息,赵弛微微点头。
瞧见水笙那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内心深处,竟不合时宜地涌起百种滋味。
明明想给水笙寻个玩伴,与这畜生相处不过一刻,却如此紧张,倒显得自己好像成了个恶人。
赵弛把狼犬提起来检查,没有摔伤。
见水笙笑吟吟的,脱口问道:“就这么喜欢它?”
“这是你送给我的呀,”水笙轻轻摸着狼犬的脑门,“当然要好好珍惜。”
又忍不住解释:“不会惯着它,可它还没犯错,等真的犯了错,再罚好不好?”
水笙巴巴瞅着,几句解释,叫赵弛心底的百般滋味烟消云散,浮出一丝愉悦。
当天夜里,两人同床而卧。
水笙眼眶迷离,将要入梦,摇摇晃晃地侧过身,探出小脸朝角落张望。
一条长臂把他往床里捞:“它不会跑的。”
水笙应“噢”,说梦话似地,缠着赵弛讲了会悄悄话。
“它叫什么名字呀?”
人有名字,有的猫狗取名字,赵弛送给他的狼犬也该想个名字了。
赵弛:“想给它取什么名?”
水笙闷在被褥里笑了声:“小狼可以么?”
以后会不会长得跟狼那样威风?
赵驰送他的这只狼犬真好。